我是不是好久没有回家了,人之所以那么有乡土情结,可能就是因为不管你走多远,离开多久,你回来却不会有一点陌生的感觉,甚至你觉得只有在这一片天空下,你可以畅快得呼吸。 随着年龄也逐渐变大,跟爸爸的关系也逐渐缓和了,虽然相互之间的对话也少得可怜,但互相都改变了不少,我开始学着一点点的关心他,他也愿意把生活的琐事跟我说,而且说得津津有味。我会每星期打两三个电话,督促他戒烟少喝酒,虽然他口头应和着,但我知道他肯定做不到的。 走出机场,我看见爸爸站在车子旁边,围着围巾搓着手望着门,看我走出来就赶紧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车内暖风吹得我很困,一觉醒来到家了,他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菜。 我爸在年轻的时候可是个相当厉害的厨师呢,只是妈妈还没离开的时候,他从来不在家里做菜,妈妈走了之后就更不做了,我想我在外面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也就随便对付着吃吧。但每次我放假回家,他都会做好一桌菜等着我,我都那么大了,他却一直不了解我的口味,虽然那些菜我都感觉一般,但每次我都表现出很喜欢吃的感觉,因为我怕他失望。 “跳跳,爸爸有个想法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放下筷子认真听他说。 “我想你这次假期之后,我就搬去北京,开个小餐馆,跟你在一块儿,正好你也毕业了。”爸爸一边笑着,一边往嘴里扒着米饭。 “好啊,没问题,我帮您找找餐馆的位置,看开在哪里比较合适。只是,咱们这个家……” 爸爸看到我欲言又止,“咱们俩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啊,在外面累了,我们就再回来。” 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喝了口水。 这一个假期我都在忙着帮爸爸找餐馆的地址,选了很多,也定下几个打算回北京仔细看过之后再定。 “雪芮,在婆婆家待得怎么样啊?” “呀,我还没去呢,今天去我好紧张啊。” 我仿佛能听见电话那头,雪芮急促惊慌的呼吸,什么都不怕的雪芮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紧张什么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你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回家了怎么也不睡睡懒觉。” “还说呢,公司有点事情,紧急召唤我回去,回去拿了文件要直接飞韩国。”我拿起新买的黑色帽子放进行李箱。 “飞韩国?” “你南木欧巴遇到了些问题,细节我就不跟你说了,总之,我得去韩国出差一趟,放心,你林浩哥哥他们都在家里放假休息呢。” “那过年怎么办,你肯定赶不回来了吧,一个人在韩国要注意点。” 我先说了句话堵住了雪芮这个大嘴巴,“放心,事情解决的快我就能回来过年了。” 虽然嘴里这么说,我知道这次南木的事情没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离春节还有三天,肯定是不可能的。 “南木,你不要太担心,我今天回北京,明天飞韩国的航班,你可得去接我啊。”我给南木发了条语音过去。 来中国之前,南木跟韩国的一个经纪公司有过练习生合约,只是合约期还没有结束,南木就只身一人跑到中国来,签了TH,我来公司的时候也听林姐提过这件事情,据说这个纠纷已经很久了,仍然没有解决。但这次韩国经纪公司放了大招,事情到了不能再拖必须要解决的地步了。公司不放心南木一个人,就只能差人去帮忙了,只是假期大家都想在家里过年,没人想去,而且考虑到这差事也挺麻烦,大家也就全都找借口推了。林姐问到我的时候,也客气的说不方便可以不去的,但想到南木自己一个人,还是决定扛下这个活儿。 在粉丝们看来的男团、女团都是那么团结,互相关心照顾,但大多数的团没迷妹们想象中那么好,南木出事以来,成员们虽然也有问候,但是能跑过去跟着帮忙的一个都没有,想想我都觉得有些心寒。 若不是打过那些电话,我连自己都不肯相信,一起工作的人们心都挺凉的。原来大家都只是最为简单的工作关系,没什么情感联系。 “爸,我走啦,对不起不能陪你一块儿过年了,我回北京找到地方,您就过去。” 爸爸一边帮我拖着行李箱,一边念叨着,“在外面自己注意安全,事情办好就赶快回来。” 扔爸爸一个人过年,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跳跳,我跟张峰计划把叔叔一起接过来过年,反正你们两家离得也不远,关系也不算陌生,叔叔一个人在家也挺孤单的,正好来热闹热闹。” 雪芮总是能帮我解决很多为难的事情,总是能够看透我的担忧,这样看来我好像欠了她好多啊。 你知道路痴最害怕什么吗? 一个是地图,一个是黑夜。 春节机票紧张,好不容易抢到一张北京直飞釜山的机票,晚上八点落地。我把航班信息发给南木,嘱咐他,不,应该是请求他一定要去接我,要知道我当时只会说“阿尼有哈赛有”,路标根本就看不懂啊。 虽然之前我总嘲笑南木路痴,但其实我自己也很路痴,南木只是对从来没走过的路陌生,而我第一次走过的路,第二次仍然没有印象,再加上夜晚我根本看不清东西,所以我很害怕会迷失釜山,怎么国际上没有导演拍一个这种路痴题材的,迷失首尔,迷失釜山什么的,绝对会大卖的好吗? “成南木,你在哪儿啊,不是说来接我吗?”拖着行李箱,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暗黑的天空,对着电话发着飙。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甚至连个路都找不到,语言不通连张嘴问都不行了。咕噜噜的肚子又不消停了,飞机上的饭太难吃了,好饿啊。我找了个角落坐在箱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这位小姐,请问窗外有流星吗?” 我回过头,看见南木戴着口罩,黑色的棒球帽,灰色的卫衣,红色的运动裤,二话没说我就站了起来,“你怎么才来啊,我很反感迟到的,而且我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南木看见我的反应,瞬间收起了开玩笑嘴角露出的笑,随手接过我的行李箱,“走吧。” “去哪里啊?”我站在原地。 “你不是不认路吗,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吧。” “这附近最近的酒店在哪儿,我先住一晚,明天再去公司。” “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我都听见因为我迟到你肚子的怨气了。” 我不好意思得摸摸头,老老实实得跟着南木往前走。 “先跟我回家吧。” “回家?”如果当时有面镜子,我真想看看自己当时因为惊讶嘴张得有多大。 “我妈妈在家里做了吃的,去那里吃完,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再说吧,今天也不早了。”南木把手表递在我眼前。 是啊,都晚上十点了,去哪里应该都不方便吧,况且我哪里都不认识。南木拖着行李箱一直往前走,走了大概十步感觉我没跟上去就回过头看了看,又走回来摸了摸我的头,拉着我往前走。我是有精神洁癖的人,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的人摸我的头,但南木我好像不反感,甚至有些缓和了我焦躁不安的心情。 从机场到他家打车走了半个小时,他家住在一个看起来很新的社区,我就像一只宠物一样,安静地跟在南木后面走着,安静的小区只听见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压过雪发出的嚓嚓声,终于到了他家楼下。我跟着南木往楼上走,他家住在五层,走到二层楼梯的灯坏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当时有点慌了,站在楼梯上动弹不得,只感觉到有一双手拉住了我,那双手的温度好像刚好能融化外面的雪。 “别在我后面走,走在我身边好吗?”南木松开拉着我的手,尴尬得回过头拿钥匙开门。 “南木,我不会说韩语,我怎么跟阿姨交流啊。”我略不安得盯着他的眼睛看。 “现成的翻译,一小时一百块,可以分期。” “呀,成南木。”一句话就能把气氛救活,这么好的口才可能只有他了吧。 一进门就看见了摆在桌子上热腾腾的菜还有饭,阿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我生疏的说了一句,啊你有哈赛有,手一直拽着南木的衣袖,碎碎念“你不是说给我翻译吗?翻译啊。”南木却一直面无表情,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 阿姨招呼我坐下,把一碗饭放在我面前,我大概扫了一下,有韩式的泡菜,小菜,拌饭,还有西餐牛排,南木熟练得拿起一个空盆,把我的饭全都倒进去,往里面夹泡菜,小菜,把拌饭里面的青椒都摘了出来,帮我拌好,漫不经心得推到我的面前。自己拿起刀叉开始吃安心牛排,阿姨拍了他两下,好像在责怪他为什么只顾自己吃肉,不给我。 “跳跳看见没有,我可是在家里只吃安心牛排的男人啊。”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塞着牛排。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自傲的南木,想想也是搞笑,这跟我之前见到的从不多言、神秘冷漠的南木简直判若两人啊,这么分裂不是应该跟我一个星座吗?他竟然是水瓶。就在我神游在星座运势的研究中,他跟阿姨又说了一大段我听不懂的话,最后南木传达给我的信息是,阿姨让我今天住在这里,但是只有两间屋子,看我是跟着阿姨一起睡还是睡南木的屋子,南木睡客厅沙发。 “南木,你告诉阿姨,我睡在客厅就行,不麻烦了。” 也不知道南木是怎么说的,直接就把我拉到他的房间去,阿姨帮忙铺好了床,又说了几句我还是听不懂的话,就走了。南木从衣橱里拿出枕头跟被子抱到了客厅。 “你今天睡客厅?” “不然你要让我跟你一起睡吗?” “呀,南木。”他看见我脸红了,就默默抱着被子出去了。 釜山的夜晚好安静啊,天空也好安静,我能看清楚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在闪闪亮亮的照亮黑夜。我关上房间里的灯,摸索着找到了被子枕头准备睡觉,但怎么都睡不着,看来换了新地方总是失眠的毛病我是改不掉了,时间走向了凌晨十二点,中国时间大概十一点,给爸爸跟雪芮报过平安了,明天去谈判的资料也都准备好了,但心里就是隐隐不安,脑子也是乱乱的,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站在窗边发呆。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照得楼下的雪闪闪发光,世界好安静啊。心里在想着,南木的爸爸呢,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这次受到的影响跟损失一定不会少的,怎么也没听他说过。 口渴了,想出去倒点水喝,南木在客厅睡觉我也不敢打开灯,但黑乎乎的我也看不见东西,只能靠手机手电筒照亮了。 只听见啪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我只是想出来喝点水。”我低着头没敢看他。 “没事,我没睡着,你害怕的话打开灯睡觉也没关系的。”他拿了那件外套搭在我的身上,转身说了句“good night”就躺在沙发上继续睡了。 “南木,明天谈判的事情你不用跟我去了。” “我不想看到一个路痴在异国他乡因为迷路哭。” “你放心,公司怎么放心我一个人,况且我不会韩语,还有我们经理明天也到,我们一起的。” “好吧。”我听见他用沉沉的鼻音应和着。 我轻声轻脚得走进屋子,打开了灯坐在地板上,我还没有认真看看南木的房间,桌子上有很多他小时候的照片,我拿着照片看着这个可爱的男孩子一直笑,还有妈妈跟南木的合影,只是没有找到爸爸的照片,墙上贴了PangKong的宣传海报,一看就是妈妈用心收集起来的,一把吉他安静得倚在桌子的旁边,衣柜旁边有一个不大的小书橱,书橱里面的书不算多,一看南木就不是爱看书的人,大概是没时间看吧。我随手翻开那些书,大多是绘画的书籍,哎?南木还会画画吗?我把东西整理好都放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就打算睡觉了。 来到釜山我才知道,平时几乎每天都在一起的人,我并不了解他,我不知道他的过去,我也不知道他的苦恼跟痛苦,我甚至不知道那天在公司救我的人到底是不是南木,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南木,想着想着竟然有些自责。这次过来,一定要帮忙把麻烦解决掉啊。下定决心后,我站起身来去关了房间里的灯。 “南木,晚安。”我对着墙那边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