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泽被她这么一抓,心中忽然热了起来,转眼看见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生生叹了口气,反手将赋仟翊的手一握,宽大的手掌攥住她冰冷的小手,就如同握住一只受惊的麻雀一般,扑腾扑腾地。 “先批奏折。”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赋仟翊正挠着他掌心的手。 “这种废话奏折是批不完的。”赋仟翊却不依,抬起滴溜溜转的眼珠盯着劭泽:“左右是做皇帝,不必那么苛求自己。像这些乱七八糟的奏折,不如找人来帮你先做分类,你只需看重要的即可。” “我身边哪有这样的人可用?唯一一个你,还伤着,我哪忍心让你做这些?”劭泽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那堆眼花缭乱的折子。 赋仟翊听着劭泽的话,原本有些感动,却立即灵机一动地眼前一亮:“你觉得金毛怎么样?” 金毛,隶属近卫军北冕卫队副尉,管账出身,个头不高,长期驻扎在近卫军统领府上,胆大心细,敏感聪慧,功夫极差。 劭泽先是神色一顿,随即如获至宝一般走回赋仟翊身边,伸手紧紧将她抱住:“你怎么不早说!早点把他弄进宫里,我岂不是少废很多心。” 赋仟翊被劭泽抱得喘不过气来,闷闷地说:“早一点,我还在和明太妃勾心斗角,哪里顾得上想这些?倒是你轻一点,我好痛。” 劭泽听罢慌忙松开手,上下打量了赋仟翊一番:“没事吧?” “我哪有那么脆弱?好歹也是将门之女,天天舞刀弄枪惯了,区区箭伤没什么。” 赋仟翊轻轻一笑,仿佛箭伤与她无关一般自然洒脱,却看得劭泽心里狠狠疼了一下:“疼就疼,逞什么强?” 赋仟翊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是看你这些天太辛苦,若是还因为我受伤的事自责,我于心不忍。” 赋仟翊早知道此话出口会遭到劭泽的鄙夷,果然话音未落,劭泽早早点上她的额头:“谁告诉你我因为你受伤的事自责了?你受伤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啊,要不是你稀里糊涂得罪人,我当然也不会被人当靶子。”赋仟翊毫不客气地说道。 劭泽听罢却深深叹了口气:“我宁可被射中的是我。” 赋仟翊听着他的话直摇头:“幸好不是你,不然若是你昏迷个几天,这个国家可就乱套了。” 劭泽微微一笑,忽然凑近赋仟翊闻了闻,不由说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赋仟翊僵住,半晌,怔怔地看着劭泽:“我臭了?” 劭泽见她又窘迫又呆滞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上前捋了捋她的头发,说道:“看起来你还要再这么臭上一个月。” “啊!”赋仟翊百般纠结地捂着脸躺在贵妃榻上,半死不活地说道:“那我不要见人了,你快走你快走!” 劭泽忙不迭去拉她正捂着脸的手:“行了行了别矫情,晚上我帮你。” 一听这话,赋仟翊突然惊愕坐起:“你?” “怎么?” 赋仟翊惊惧地死死拽住自己的衣服:“流氓你!” 瑾儿正端着热茶推门进来,就听赋仟翊惊惧地说出这么两个字,吓得热茶险些洒在地上,慌忙关门出去。 劭泽听赋仟翊这话说得声行并茂,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可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不是订婚,是结婚。我们已经结婚了。” 赋仟翊听着他刻意咬住的最后一句话,眼睁睁看着他:“可是......可是我......” “你又怎么了?” “我.....我......” 劭泽看向她的目光终于多了几分疑问在里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不是,不是!”赋仟翊见劭泽误会,慌忙解释道:“就是我......哎呀,这......” (劭泽:????作者:我也不知道,我......?????赋仟翊:?????) 劭泽听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哎呀!好歹是我的新婚之夜啊!我现在这么伤着,这......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种......”赋仟翊一边说着,一边对上劭泽早已凑到眼前的双眸,忽然语塞。 劭泽眼中中散发着一种迥异的光,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炽热,仿佛是被这种热度所感染,她自己身上也仿佛有一种暖意直抵头顶。 她小心地咽了口水:“奏折不看了么?” “奏折永远都看不完。” “那如果明太妃来朝我要人......” “那她也不能打扰皇帝午休。” “可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谁规定皇帝下午不能午休?” “......” 赋仟翊哑口无言地被劭泽抱,走到门口,他恰到好处地用脚一脚踢开书房的大门,见瑾儿正百般纠结地站在门口不说话,于是自顾自地开口道:“下午赋府的人来报到,你和墨蓝墨白安排一下,茶壶送到寝殿,朕和皇后要午休,不论谁来,都给我拦住了,知道吗?” “陛下放心,奴婢晓得。”瑾儿讪笑着向劭泽欠身一福。 不知为何,被抱在劭泽怀里的赋仟翊在听到“午休”两字的时候,总觉得他有刻意强调什么,窘迫得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还有,准备热水送进来,你主子需要沐浴。” “没问题,炉房一直温着热水,奴婢这就叫人去搬。”瑾儿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转身就跑。 “喂!你给我兑点......” 赋仟翊本来想说,兑点玫瑰花瓣,但是转眼对上劭泽的目光,又没好意思说,闷闷地收回了要说的话,垂头丧气地被劭泽抱进寝殿。 赋仟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透的,自寝殿门缝透进来的点点灯光,一束束洒在干净得反光的木质地板上,从那光束中甚至看不到一丝浮尘。 椒房殿的寝殿很大,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有着各样细腻雕刻的凤凰图腾,华丽而大方。只是赋仟翊入宫后,要命的事接二连三,她实在没时间去欣赏椒房殿的华丽布景。 更何况,这时她整个人还窝在劭泽怀里。 习武之人,身上的肌肉都很结实而匀称,尤其是劭泽,表面上看起来稳当而缜密,像个文人,实际上,他常年藏于华丽衣料之下的肌肉如武将一般均匀柔韧。即便是随意抱着的时候,她也能够清晰感受到他手臂的力量。 他的寝衣上有股淡淡的绿茶香,是宫中浣衣局特有的各类天然洗涤剂浸泡的结果,清新而不刺鼻,十分好闻。仿佛是她贪恋这个味道,又好像是贪恋劭泽均匀的呼吸声,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她这么一动,劭泽终于被她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自六日之前她中箭昏迷到现在,其实劭泽也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甚至前几日就像他所言,不眠不休。这一觉他睡得很沉,直到睁开眼下意识抽了一下手臂,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赋仟翊紧紧压住。 “哎!痛!” 劭泽一动,正好牵到赋仟翊的伤口,她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一把按住劭泽想要抽出的胳膊。 “麻了,麻了......”劭泽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将她的肩往上抬了一下,挪动了一下手臂。 “什么时辰了?”赋仟翊蹭在劭泽怀里,正睡得暖和,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顺口问道。 劭泽正睡得五迷三道,更不可能知道时辰,只微微摇了摇头,望着怀中的人轻轻一笑,吻了吻她的头发。 赋仟翊这会儿是真的把自己洗干净了,确切地说,是劭泽将她洗干净了,虽然只是用帕子沾了热水反复擦了擦,至少汗渍没有了,自然也不可能.......臭掉。 “喂,那我现在是彻底废掉了,我是不是,应该躺上十天八天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赋仟翊这种性格,即使是娇羞都要说得那么粗粝豪气,逗得劭泽忍不住地笑起来。 然而这种莫名其妙的笑在赋仟翊眼中却是极其小人得志一般的猥琐,她用力一推劭泽的胸口:“笑!你还笑!这下你得逞了!” “这怎么能说是我得逞呢?明明是你占了便宜,得了便宜就别卖乖了,啊。” “可是你......”赋仟翊突然抬起头来直愣愣看着劭泽:“所以说你是真没有过通/房丫鬟?” 劭泽无奈地看着像兔子一样在自己怀中鼓秋的赋仟翊:“你觉得呢?” “哦。” 然后,他们两人,结束对话不过转眼功夫,又睡着了。也不知是有多累,再次醒来的时候,赋仟翊是被一阵吵嚷声吵醒的。 “太妃娘娘,陛下和皇后娘娘睡了,您不能进去!” “放肆!才戌时就睡了?” “太妃娘娘!您真的不能进去!” 屋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眼见着那寝殿门桄榔桄榔被开了一条小缝,又不知被谁一把拉上,劭泽敏捷地一个翻身坐起来,伸手从衣架上抓过外衣迅速穿上。 “瑾儿,请太妃进来。”他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