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世上她年德容最恨的就是那对阴险狡诈的嫡母女的话,那么第二恨就是她那不争气的母亲。 母亲的出身还挺好的,是个秀才的女儿,因为长相极佳,在她爹游玩的时候遇到并且用了某些不光彩的手段娶了回家。虽说比不上嫡母的家世和学识,可是也总比烟花柳巷出来的苏姨娘要好的多,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她们不受宠? 父亲升官上京,就连苏姨娘那三母子都带了,却留着她们母女二人在这庄子,还有三个母亲的忠仆。 面前这个就是其一。 “知道了,我去如意坊买完糕点再回去。”刚才光顾着怎么应对徐宗云,就连自己喜爱的糕点都没能多吃两口,虽然她是付了钱,可是碍于面子又不能让小二帮她打包。 她决不允许自己有一丝把柄落到她人手上供人耻笑。 木白不说话,只是挡在她面前。 算了,在这大街上她也不好与他计较,面子要紧面子要紧。更何况她刚才不露痕迹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荷包估计里面只剩几个铜板了吧。 “走吧。”真不知你是主子还我是主子,都被下人踩到头上来了,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年德容在心里不满的咕哝这着,还是很听话的跟上去。 年府座落在徐州城的西北角,占地五十多亩,府内包括三十座庭院和几亩菜园。当时年太守在执政期间有意想把院子扩到百亩,但是又怕朝廷严查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只好改为在各处置办庄子。 不过年德容并不是住在这里,而是扬君山山脚的一座年家的别院。 前年她爹升官到京城任职,陆续把本家的家眷都带到京城去,那是年德容还以为自己也有机会跟着去,没想到嫡母从中作梗,把最不起眼最不受宠的姨娘庶妹都带去了,却偏偏把她和母亲留在了徐州城!跟可恶的是临走前把徐州的房产全部变卖,把年德容母女俩从一个挺大的别院赶到了最偏僻最小的院子,而她的死对头徐宗云则住进了她一直很想住的年家大宅子--虽然现在改为徐府了。 扬君山在徐州城外,年德容每天从家里走到城里都要走上个把时辰,又要在当晚门禁之前出城,乌漆嘛黑的一个人摸回家。往日都是有婢女陪着不会太害怕,可是最近几天母亲种的瓜果可以采摘拿去卖了,便留着婢女在家帮忙,年德容是那种坐不住的性子,没两天就一个人跑出来玩了,最多也就是趁天黑之前赶回家就是了。 不过他没想到母亲今天居然让木白来寻她了,也不知为了什么事。 “小姐。”木白开口,“希望你能考虑一下家里的经济状况,不要到处浪费钱。” 年德容快气死了,她知道年府每个月寄来的钱越来越少,更过分的是这两个月还断了月钱,可是她根本就没花家里的钱好么!她母亲把钱拽得死死的,她一个铜板都撬不出来好么!怎么就变成她在浪费钱了?这个锅她不背! “我今天一个铜板都没花,怎么就浪费钱了。”就连如意坊新出炉的糕点都没吃上,她也觉的很委屈好么。 每天都是靠着自己的芊芊玉腿走到城里,拿着自己手做的纺品到店里换了几两碎银子,就连去酒楼吃顿好的都不舍得,只能跑到茶楼花个几钱拼命灌茶吃糕点填饱肚子。今天要不是被那个天杀的徐宗云搞破坏,她早就不动声色的把肚子填饱了,哪像现在还要饿着肚子赶路。 白木一边走一边在观察年德容,十四岁就已经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了,可能因为是吃不好的原因,皮肤也不想其他富贵家的小姐那样白皙水润,头发也发黄,脸也因为到处跑晒得像麦子一样黄,虽然挺健康的,但还是太单薄了些。 木白每天都会后悔几次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主子。 “夫人让小姐安心在家读读书写写字,别整天到处往外跑,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简直要逼她发飙才行是吧?她都在家帮忙了好几天了才得了一点空闲跑出来的,还没怎么开始玩了就被捉回去了,又饿又累还要被一个下人念,这还算哪门子的大家闺秀,又有谁家的小姐过这种憋屈的日子,除了她还有谁?! 不过白木怎么说她她都不敢也不能反驳一句,现在家里就剩他一个男人护院了,要是他也一走了之的话,她们家剩下的女人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给弄死了。 她那个心狠手辣的嫡母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强忍着怒气和快饿扁的肚子,笑嘻嘻的对木白说:“是是是,您老说得对,是我太不懂事了,我以后一定会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从新做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了。” 白木看着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从嘴角硬挤出来的笑容真是难看死了。 “咕噜噜噜~”在这尴尬的时刻,她的肚子发出了一生巨响。 “扑哧。”木白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衣服要自己洗这件事,年德容早就躺在地上打滚给他看了。 “木护卫高兴了吗,可以继续走了嘛。”她真的快饿死了,也不想白白站在这里给他笑了,要是给过路的人看到听到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她呢。 “走吧。”木白忍住笑意继续赶路。 “咕噜噜噜~” “你......” “闭嘴,不许说话!‘咕噜噜噜~’把耳朵捂上!‘咕噜噜噜噜~’不要听,不是我、不是我。” “给。”木白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冷冰冰的馒头给她,年德容接过一边咬一边哭,肚子一边叫。 木白伸出手擦擦她脸上的泪水,指腹触碰到的地方都是软软嫩嫩的,相比他自己饱经风霜的皮肤来说手感还不错。 若是往常年德容早就跳起来开骂了,哪还会让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戳圆摁扁。 木白牵着她的手一边走,轻轻哼起了那首很久都没听过的家乡小调。 这是哪个地方的曲子啊,听上去奇奇怪怪的。年德容本想开口问他的,可结实的馒头快噎死她了,又不想被他继续嘲笑,想想还是闭嘴算了。 木白布满茧子的大手紧紧的把她的小手包裹在里面,暖暖的,不像她一样常年都是四肢冰冷。六月的徐州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可是现在她一点都不觉得热。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他们初见面的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