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佛寺回去的路上吴氏回想着刚刚的签文以及大师的批语,越想越觉得可信,相比陆浅自己本就更喜欢陆忻这个侄儿,尤其谁能想到陆浅在陆家不吭不响的到了沈家竟这般不好拿捏。
不过吴氏倒也好奇怀海大师会和陆浅说些什么,正欲开口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陆浅掀开帘子。
“怎么了?”
“回陆主君是前面有人卖子她儿子从贩子那逃了回来那女人不想退钱给贩子正打算把他儿子再送回去。主君不用担心已经有婆子过去撵人了,等下了马车就能走了。”
车厢里的吴氏也听见了这等彰显善心的事吴氏向来不会少做今天哪怕心绪不佳,也要说上两句,“既然看见了就打发给那人些银子,让她好还给人伢子,把儿子领回家吧。这大过年的不是过不下去了谁愿意卖儿子呢?”
下人正要过去陆浅也跟下了车“带我过去看看。”
老远就能从那卖儿子的女人身上闻到一股子酒气那女人佝偻着药咧着一口黄牙正给那贩子赔罪,说着这就把她那儿子送回去。
那哥儿身上只着了薄薄的一件单衣,还被鞭子打得裂出一道道口子露出身上的一道道伤痕,跪在那女人旁边,拽着她的衣角,苦苦哀求他那母亲不要把他卖出去。
一旁围观的百姓都骂那做娘的没良心,为了二两酒狠心卖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也有说这儿子傻的,逃都逃出来了,不逃远点,还不知道他那母亲是个什么德行吗?
那女人被这么骂也不觉得羞愧,“老娘养他十几年,爱怎么处置是老娘的事,老娘给他卖进大户人家享福是他自己非要跑出来,你们这些狗拿耗子的,不回家瞧瞧你们自己家男人是怎么爬别人炕的,瞎了心了来管老娘的事。”
这女人骂得实在难听,围观的人一时散去不少,这种癞皮狗最是沾不得,谁碰谁恶心。
吴氏图个心善的名声,打发那女人几两银子了事自然简单,可这种卖儿卖女的有一就有二,现在将人领了回去下次再卖儿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陆浅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那女人,索性直接买下了那哥儿,那女人见着比贩子还多的钱忙不迭就要同意,沈家的下人倒也不是好惹的,几个婆子往那一站,提溜着那女人的领子就要她签字画押,日后再也不能来找这哥儿的麻烦。
被买下的哥儿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现在天倒也算不上冷,可哪能只穿个单衣,陆浅于心不忍,让人披了件外衣给他。
“你那娘靠不住,之前能将你卖出去,以后就能将你再卖一遍。你那卖身契在我这,你要是不想进我沈家做个仆役,我便把这卖身契给你,你若是愿意,等你攒够了工钱再来我这赎你的卖身契,到时候走不走便是你自己的事。”
那哥儿本就没有去处,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做仆役总比委身伺候年纪比他娘还大的女人要好,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点头,“谢谢主子。”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香卉。”
陆浅点点头,让人扶着他,这才回了马车。
吴氏听闻刚才的陆浅做的事冷哼一声,今日心情本就不好,陆浅还比他更会来事,这会围观的人已经赞誉有加了,吴氏也不端着了直接处言讽刺道,“你倒是心善,沈家可不缺做事的下人,尤其还瞧着病殃殃的,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竟会找事。”
“既然是我买下的,自然我来处理,我院子多一个洒扫的小厮也算不上多,不劳您费心了。”
吴氏不知道陆浅以前就有这么牙尖嘴利,这会听了更是心烦,当初怎么就
唉!
吴氏气得不与陆浅搭话,陆浅也乐得清闲。
这卖女卖儿的事并不少见,陆浅往日若是碰见了也是能帮则帮。尤其今日听怀海大师说了陈云里雾里的话,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结了佛缘,入了大师青眼。可惜自己并无佛根,怀海大师言及妻主的话他也没能听懂,陆浅这会感概真是佛家教义言有尽意无穷,自己愚钝,日后多结善缘才好。
今早陆浅走了没一会的功夫,沈澄就起来练字了,一张纸还没晾干,沈悦安就气鼓鼓地过来了。
“我姐夫呢?”沈悦安见自家姐姐第一句话就问他姐夫。
“你姐夫去佛寺了,你姐姐在这练字。”沈澄不想新年第一天就教训沈悦安,大过年的,这倒霉孩子臭着个脸找他挨说。
“哦。”沈悦安知道了抬脚就要走。
“站住。”沈澄忍住气,“大早上就这么气鼓鼓的,谁又惹你了?”
“没人惹我。”沈悦安嘴上硬气得很,说完眼圈就红了。
“怎么回事?”沈澄把笔搁在笔架上,也没管滴下的墨会不会晕湿纸张。
沈悦安低头就是不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自家弟弟一直虎头虎脑,皮糙肉厚的,沈澄没觉得他是个问一句就能落泪的性子,定然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