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如水,秦国公府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无边月色之下,处处洋溢着喜悦的红海。
国公府的一间屋内,大门隔绝了外面的红笼灯光,几处灯火在屋内闪着星星烛光,屋内暖烘烘的,满是安逸。
景氏坐在靠椅上,神情略有些疲惫,在她身后方,站着她唯一带来的孙子景言颂,景言颂和往常一样捶打老人家的肩背,帮她舒缓疲劳。
但他不是特意过来帮老人家按摩,而是昭昭离府后,老人家像没了气力一样回到自己的屋子,一句话也没说。
景言颂有些担心。
祖母有多疼表妹,他一直都知道。若不是就因为太疼爱、太谨慎,一点都不愿表妹委屈,恐怕祖母早就同意了江南的婚事,哪里还会给皇家一丝机会。
景言颂捶得心不在焉,直到桌面的烛火燃至一半,景氏重重叹气,直摇头,嘴里低语道,“都是不靠谱的,一点都不靠谱。”
景氏的话细蚊入耳,景言颂微微弯腰,问道,“祖母在说谁?”
景氏轻轻伸手拍了两下景言颂按摩的地方,示意他不必再如此,随即她又看向窗外。
窗外一片红灯笼罩,却静谧无声,景氏轻皱起眉头,像是在等待什么人过来,但这个时候并不会有人过来打扰老人家歇息。
“言颂,你觉得这京都和江南相比,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景氏依旧看着窗外,忽地问道,语气不快不慢。
景言颂如实答道,“都城繁华,江南难比,至于少了什么……”想了会后,斟酌道,“少了点街里街坊的人情味。”
利来利往,买卖交易,皆为生存。
听他答的不错,景氏收回向外望目光,她唤道,“你到老身跟前来。”
景言颂听话地走到景氏身前,又蹲下去看着自己的祖母。
景氏眼里安详又和蔼,她嘴边含着一丝浅笑,但眉头依旧微蹙起,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孙子,问道,“言颂,你父母常年带着你兄长在外经商,你就一直养在祖母身边。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若这次祖母把你留在这没有多少人情味的地方,你可怨祖母?”
他也不过是十八岁的男儿,景氏看着他如何牙牙学语到一点点学会为景家打理事务,最后能够在外独撑一面。
这是个好儿郎,不该一直待在她这个即将入土的老人身边,而且她也有更深的思虑。
景言颂察觉出祖母的意思,喉咙里顿时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有些察觉出从小将他带到大的祖母到底是何意思。
景氏慈爱且关怀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言语里略带恳求地说道,“祖母舍不得你们,可你们总得走。言颂,我的孙儿,这里是天子的脚下,我另一个乖孙就要日夜伴着一位掌握死生的帝王,言颂,景家男儿中就属你最聪明,你为祖母争取一个状元郎回来如何?”
果然如此,他的祖母不要他了,男儿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景言颂红着眼,湿了眶,半晌才应道,“孙儿听祖母的。”
他并不是长不大的孩子,也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帮景家从商这么些年,也知道凡事有舍才有得。景家还有男儿在,他不担心祖母没人照顾,然而在这没人情味的都城里,表妹的背后就只有叔父一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