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李羡嘴里念念有词,他仍旧在醉生梦死,唯一不同的是,除了手中的酒壶,他手中还执了一把如意宝剑,那宝剑的剑柄宛如一只绝世美玉的如意,剑身锋利到吹毛断发,时时刻刻闪着咄咄逼人的寒光。
那柄剑便是王族李家的传国至宝,名唤“如意”,虽然李羡总喜欢叫他“山河”。他挥舞着他的“山河”,犹如一只仙鹤般翩翩舞剑,那样的轻盈脱俗,那样的少年挺拔,一点都不像一个人到中年时时烂醉的男子,赵应知很久没有见过他这样练剑了,她停住了脚步,没有去打扰。
赵应知如娇羞少女般倚在玉栏杆上望着后花园中舞剑的李羡,那才是她心心念念的白衣少年,虽然此刻她已不再年轻,但看到熟悉的画面,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秋藏阁,那样的白衣少年,她依然会心动。
李羡舞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他坐在石头上轻轻喘着气,汗湿的鬓发贴在脸上,头发有些凌乱,除了脸上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细纹,和年轻时几乎没有两样。
“和以前相比,有没有退步?”李羡柔声道。
赵应知楞了一下,才知道李羡是在和自己说话。她提起华服走了下来,和李羡一同坐在大石之上,“没有,你的剑法,还和当初的一样厉害。”
“可我始终练不成‘天下无两’,一个练不成王族秘籍的人,却能坐在王的位子上那么久,说起来真是可笑。”李羡说着,便真的笑了,那笑容,虽然掺杂着一丝苦涩,却似乎和二十多年前一样纯真。
“那‘天下无两’原本就和天山剑派的‘青天决’一般虚无缥缈,‘青天决’尚有七境,一招一式,循序渐进,有律可询,而‘天下无两’却只有短短数十招,屈屈一层不可捉摸无法参透的境,哪里真会有人练成?我想,那不过是祖宗留下来的一种念想罢了。”
“可李慕的‘天下无两’剑法,却比我纯熟得多。”李羡眉头微微皱起,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说过,已经十分陌生。
“听说江湖上现在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叫百鬼白夜杀,首领白夜,武功出神入化,公认为天下第一。”李羡道。
“我知道,庄府陨光楼一战,我们的人也在场。听他们说,那白夜和江湖上久已成名的无常公子宫落棠相比,仿佛又高了好几个境界。本身宫落棠已是十分可怕,那白夜更是近乎人神,想来必是十分可怕的对手。”想到这里,赵应知眉头也锁在了一起。
“你查了他们的来路么?”李羡道。
赵应知突然觉得很意外,她喃喃道,“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管这些事么?”
“我不喜欢,你不还是管了?李慕的儿子从花陵城退兵,那么大的事情,你觉得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李羡叹了口气,“水青史是臣,我是君,我问什么,他自然对我不敢有半点隐瞒。”
赵应知不敢再说话,她虽常常念叨他督促他,但她知道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认真起来的时候,该有的威严魄力,他一点都不会少。
“我那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李羡的颜色突然温柔起来,赵应知的心却突然揪了起来,她知道他的李羡贵为天子,却终究有一件事情会终生遗憾,因为他和赵应知曾有一个儿子,却因意外早夭,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开始酗酒,后又因酗酒成瘾,酒精伤身,酒毒入骨,竟至无法生育。王族李羡,竟然没有后人。
赵应知沉浸在锥心刺骨的丧子之痛里,并未说话。
“其实原本,我膝下无人,这天下,不给他儿子,又能给谁呢?”
应知喃喃道,“这天下,很快要大乱了。”
李羡握紧了手中的剑,“该来的终究会来,怎么躲都躲不掉。这天下,势必要大乱了,只是,可怜了无辜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