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海知道爸爸肯定以为自己已经睡下了。
出门前自己关了房门,上了初中之后爸爸晚上也不会进自己的房间了。
可是去哪里呢。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
“是我,你在哪里?”是许言的声音,噢对,是他新家的号码吧。
头发上的雨开始往下滴,林小海感觉到手指冷冷得僵硬着,手机举着却随时会掉在地上吧。
“在家啊,大半夜的你打什么电话,挂了。”说完林小海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再说一句觉得自己可能就会忍不住哽咽了,或许应该先找个酒店洗澡吗,可是没有带身份证呢。可以让谁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呢,好像没有谁,又好像谁都可以。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手机又响了,是许言的手机号。
“姑奶奶,你不会在外面风花雪月吧,我可是帮你打了掩护的。”背景里传来门锁和关门的声音。
“你才风花雪月呢!”这一呛林小海的眼泪立刻没了,“你别出门了我去你家!你爸妈在家吗?”
“没人,怎么了,你不会要带男人回来吧,哎我和你说带人来我要另外收费的哈,你们......”许言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林小海啪嗒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林小海敲开了许言家的门。
门里哐当几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拖鞋啪塔啪塔,许言打开了门:“你这也太快了,我记得这楼下也没有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回头看到林小海一身被雨淋了头发还滴着水住了嘴。
林小海湿了的刘海耷拉着微微盖住了眼睛,林小海半眯着眼睛,雨点淋湿的布料黏着肌肤。
许言立刻把她推进了浴室:“你你你,你不要把我的地板弄湿了,洗澡洗澡去!”
林小海湿着衣服的确难受,也乖乖洗澡去了。
她套着许言的大卫衣和大裤衩,顶着吹得半干的头发,闻到了厨房的香味,倒在沙发上仰着头问:“你煮了什么?”
一边随意看着许言家的装潢,落地的座钟很有历史气息,电视背墙摆满了书,林小海眯着近视的眼睛看书名都是些医学神经什么人体之类的,立式音响旁摆了绿植,深蓝色的地毯看起来软乎乎的。现代气息和历史风尘共处一室却不让人觉得突兀,桌架上摆着零散的照片,各种年级模样的许言站在父母的身边开心大笑,果然让房子温暖起来的不是装潢而是家人。
许言端着两碗拉面放上餐桌:“拉面。”扭头看见林小海散着的湿发,“吹干头发好不好,你不要把我家的沙发垫弄湿了,很贵的那个。”
“知道了知道了不躺行了吧,啰嗦。”林小海拉开椅子开始吸溜面条。
“被男人甩了?半夜追爱?”许言夹起两根面条又放下,试探地问了一句。
林小海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往嘴里塞着面条。
许言看她这样子,放下筷子,把林小海的椅子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不会是真的吧?”又伸手把林小海的筷子拿下来,“到底怎么了?”
林小海沉默着看向窗外。雨越下越大了,窗帘的缝隙里闪电正在叫嚣,在房子一片的安静中是一个又一个的响雷。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半夜被雷声吓醒偷偷钻进爸妈的房间,爸爸抱着自己坐在客厅看宫崎骏的电影,每一个闪电之后都用大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每一道闪电都变成了魔女的咒语,狂风是为了施展飞行扫帚。
“我不想说。”林小海又拿回自己的筷子,顺手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两勺辣椒酱,搅拌着面条。“但是不是什么被男人甩了啊!”
见这样许言也不再问了,恢复笑嘻嘻的模样,“那可以开始想想怎么谢我了,我这大半夜的还起来帮你煮面。”
“面我又没叫你煮,你是自己想吃吧。”
“哦?好!那我帮你打掩护,还大发慈悲的收留你了呢,哎,你也知道我这么诚实一个孩子让我撒谎真的是太难受了。”
“周末请你吃饭?”
“真的假的?吃什么是不是我来挑?洲际自助我看就很不错。”
“你小心我请你喝西北风。”
......
林小海躺在床上,凌晨1点17,她又拿出手机。放大照片。
因为她更加年轻漂亮吗。更加温柔吗。点开微信妈妈的头像,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发的是爸爸送的花,配文是一句鸡汤。林小海还记得那天,周六的早上,本来出差的爸爸提前回来了,还买了花,妈妈嘴上嗔怪买的花不是自己喜欢的洋桔梗,但还是开心地满屋找合适的花瓶把那束百合插起来了。
百合香得张扬,整个星期家里都是浓郁的花香,百合,百年好合。
闭上眼睛。仿佛鼻子里又闻到隐隐的香味。林小海起身打开窗户,外面的雨停了,有些凉意的风混着雨后清新的气味打在脸上,清醒不少。
自从家里生意做大之后妈妈辞了工作,爸爸说是不想让她在外面辛苦,安心在家里就好。新房,新车。忙的时候一个月也不一定回一次家。关心的表达变成了手机短信提示的转账和每天一两条的微信。
有很多破碎都发生在晚上,在黑暗的掩盖下看不见它崩塌消逝的惨状,为尖锐的棱角勉强裹上安慰的外衣。即使这外衣又是新的毒药。
无知便死在大海里,不需要迎着风浪用尽力气划桨,不需要因为海浪的怒吼而颤抖,也无需因为那下面未知的暗鲨而焦虑。阳光还铺在这片海滩上,闭上眼睛,只感受到温暖的风盖在裸露的肌肤上,暴风雨将近,但它此刻未到,就永不会到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