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实在有辱斯文,有伤风化。”
“我等身为王都百姓,岂能对这等恃强凌弱之事视而不见!”
茶客们越说越气愤,几个正义感爆棚的已然撸起袖子站了起来。
这下连丛英都有点看不下去,清了清嗓子,近前道:“那个,主子……”
元黎不为所动,专注摸着掌间那一段纤瘦手腕,眼底掠过一丝狐疑。他正要掀开那层幕离看个究竟,下腹忽毫无预兆的腾起阵燥热。
那感觉便如火星坠入血液,顷刻间烧起滔天大火。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元黎拧眉,他分明已经,怎会现在突然……
他瞳孔一缩,目光寒剑一样射向云泱,冷笑: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引诱孤。”
难怪掌间这只手腕虽然纤细,却并不是女子一般的娇软。
元黎一扯嘴角,逼近几分,寒声问:“说,你是从哪里探得孤的行踪的?”
??
云泱感觉手腕都要被他捏断,紧紧咬住齿,不敢发出声音,正思索对策,忽觉有一股清冽如某种植物的味道袭入鼻尖,隐约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闻过。
短短片刻,元黎凤目之内也染上一层淡淡的殷红。
底下周破虏见状,跟着咯噔一下,心道,完蛋,太子这样态,分明是潮期发作的迹象,莫非是嗅出了小世子息月的身份?
处于潮期的纯阳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这位该不会冲动之下,饥不择食的直接拿他们小世子来就地纾解吧!
这不能。
这万万不能啊。
周破虏急忙变幻手势,示意侍卫随时准备上去抢人。
丛英本来还担心自家殿下误伤民女,听了元黎的话,转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看向云泱的目光立刻变作愤怒与无语。
自打殿下要寻找一位奶香味儿息月的消息传出以后,这一年间,隔三差五便有一些信香与奶味接近的阴月用尽各种手段与殿下“偶遇”,试图吸引殿下注意,做那一步登天的美梦。什么羊奶、牛奶、骆驼奶,乌七八糟的,简直五毒俱全。更有甚者,一些本身信香不是奶香的,故意佩戴藏有奶香的香包,或直接在肌肤上涂抹奶酪,来混淆殿下视听。
刚刚那个秦楼的伶妓私自闯进殿下雅室,已然激怒殿下,结果眼前这个更胆大,直接在殿下执勤时公然引诱殿下。
平日也就罢了,今日这等紧要时刻,这不是添乱么!
“咯吱。”
元黎再次逼近了一步,手掌宛如铁钳,将云泱手腕捏得咯咯直响。
云泱疼得眼前一黑,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他眼底弥漫的浓烈杀意,心中惊憾,此人竟然只随便问两句,连事情来龙去脉都不搞清楚,就要草菅人命。
当下也顾不得手腕钻心的疼,另一只手悄悄去摸腰间的福袋。
既然狗皇子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他可不是父王母妃,为了所谓的愚忠,受了委屈也要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云泱手指探进福袋,轻轻一勾,立刻有一条小虫蠕动着身躯爬上他指尖。
底下,周破虏手掌一翻,与云五云六一道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
“都让让,都让让。”
正这时,“砰”得一声,又一群官兵哗啦啦从客栈大门涌了进来,一人中气十足的吼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还不速速给本官拿下!”
京兆府府尹柳青一抖官袍,官威十足的走了进来。
“大人,就那儿,就那儿。”
前去报案的热心百姓义愤的指向楼梯口方向。
柳青一捋长须,抬头往上望去,这一望,差点没脚下一滑,直接栽下去。
“咳咳咳。”
柳青硬着头皮上楼行礼。
“殿下这是……?”
柳青充满疑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这位殿下虽然不好相处了些,可人品他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绝非见色起意之徒。
那问题多半就出在这“小女子”身上了。
久闻东宫这一年一直在寻找一位信香特殊的息月,虽然内里消息严密,并未传出具体是何种信香,但许多心思不纯的人便以为有空子可钻,屡施伎俩,欲博得这位殿下的欢心。有的甚至不惜重金买通东宫内侍,窥探消息,惹出不少事端。东宫一怒之下斩了几个收受贿赂的宫人,并放出话,谁要再敢擅自打探储君私事,一律同罪论处,那些人心思方收敛了一些。
谁料今日又跑出个胆大的。
柳青认真打量起云泱。
虽隔着幕离瞧不出具体模样,但从体形看,应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小小年纪就走了歪路,要不是父母没教养好,要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这个父母官也脱不了责任。
今日落在东宫手里,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咳。”
柳青清了清嗓子,已拿定主意,瞪着云泱骂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幸而贵人宽厚,不与你计较,还不快跟贵人赔礼道歉。”
云泱瞧出他有意回护,立刻顺阶往下爬,怯怯道:“对、对不起。”
“别以为道个歉就完了,回去好好写一份三千字的悔过书,交到府衙来!”柳青又虎着脸训斥一通,方转头面向元黎,端起笑脸赔笑道:“殿下大人有大量,就别与这刁民一般计较了。下官身为父母官,定会严厉管教。”
元黎轻哼一声,松开了手。
云泱呼出口气,瞄准方向,立刻提着裙子蹬蹬蹬往楼下跑了。
体内血气横冲直撞,难受的厉害,元黎也无心其他,阴沉着脸拂袖而去。
柳青这才脚一软,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抬手安抚众人:“没事,没事哈,一场误会,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元黎走到茶楼门口,忽想到什么,脚步一顿,问:“茶楼后面可有人守?”
丛英一愣:“殿下说伏波河?那里水很深,根本没有落脚点——”
“正因不可能,才最容易被忽略,你立刻带人去查,方才有没有落水的。”
“是。”
丛英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渐渐充血的凤眸。
今日真是奇怪,殿下明明潮期已过,怎会突然被一个冒牌的阴月给牵引出来。
按理以殿下纯阳信香的强大程度,是可以标记三位息月的,恰符合东宫一位正妃两位侧妃的规制。
可自打一年前殿下去北境督军时误打误撞标记了一个奶香味的息月后,便对那小息月念念不忘,回来后几乎寻遍整个大靖也没能把人找到。自此,殿下便排斥所有其他信香的息月,每遇潮期发作,也强忍着熬过去,或用其他法子纾解。
其实帝京城这么大,信香类似奶香的息月不是没有,偏偏殿下执拗,非要什么混着青草夜露的清甜奶香。
丛英试探着问:“那殿下?可需属下找个息月或者苏公子——”
元黎一脸孤傲:“不用,孤自有法子。”
丛英:“……”
丛英硬着头皮道:“还有,刚刚宫中传来谕旨,命殿下明日一早带着长胜王府的小世子入宫面圣。”
闻言,太子元黎果然狠狠一皱眉,毫不掩饰眉间流露出的厌恶之色。
丛英在心里叹气。
虽说殿下将那长胜王府的小世子晾在别院不管不问是有点过分,但这也委实不能怪殿下。
当年二皇子不幸身殒后,长胜王云清扬也曾具表向陛下陈罪,请陛下重罚。但当时正值北方朔月国犯境,战事紧急,陛下不可能因为丧子之痛就临时撤换大将。何况二皇子终究是死于蛮虏之手,长胜王虽有失察之责,却构不上大罪。
但殿下短短一月间连失母兄,这份仇恨,如何能轻易放下。
这回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把那长胜王府小世子赐婚给殿下,这不是在殿下伤口上撒盐吗。
可怜殿下,为了边境安宁与边境百姓的幸福,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幸福,这储君当的委实辛苦。
“知道了。”
良久,元黎负袖望向沉沉暮色,看不出表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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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外街道拐角,云泱蹦蹦跳跳上了马车,吩咐周破虏快走。
“你说那个人就是狗太子?”
云泱皱眉,心情复杂。
周破虏受惊过度的道:“还能有假?去年这位奉旨去北境督军,还是属下亲自接待的呢。方才属下那颗心啊,差点就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我说小主子,咱们下次可不敢这么折腾了,万一出点什么事,王爷王妃那里我可怎么交代。”
云泱趴在车窗上,眼巴巴望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走了过去,问:“可让人跟上那憨憨了?”
周破虏笑道:“属下办事,小主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起来,也多亏世子神机妙算,早早让云九蹲在了河边守着。那大王子不识水性,掉进水里一顿乱扑腾,见有人搭救,立刻就上了画舫,还给了云九一大笔银子答谢。一会儿等他下了画舫,让云九暗中跟上,一定能查出他藏身之处。”
云泱揉了揉手腕,觉得疼得厉害,借着街边灯火一看,果然被掐出一道红痕,不由在心里骂了声狗太子。
马车很快到别院外。
云泱下车,依旧从偏门回到清凉阁,刚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寝衣,东宫大总管严璟又领着人过来了。
“宫里传来旨意,让世子明日随殿下一道进宫面圣。明日卯时,奴才会准时派车来接世子与殿下汇合,周副将和世子说一声,千万别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