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旸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打开门在玄关处准备换鞋时,他突然停住了。 家里有人进来过。 拖鞋的鞋头原本是整整齐齐地对着地脚线的,现在右边那只,鞋子前面向右边歪了不到2公分。 说明有人在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不小心蹭到了拖鞋的后面。 陈旸反手关上门,第一件事就想去卧室看看。 可他忍住了。 他把厨房,客厅和卧室的窗帘全部拉起来,关上灯。 室内一片漆黑。 这是一套一居室的高层公寓,玄关的左边是开放式厨房,陈旸的视线先落在厨房,和吧台上,梭巡一圈,没有发现,他继续慢慢地向里走。 右手边是卫生间,一般这里不会有东西,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进去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继续往前,来到客厅。 他最先想到的是电视机和电视机柜。 陈旸弯腰,从电视机后面开始检查,慢慢摸到前面…… 果然! 他在连接电视机主体和下面底座的连接处,看到了一个红点点,正在一闪一闪的。 他转头看看,虽然黑暗中看不见,但他的家里他熟悉,这红点正对着的,是沙发的方向。 陈旸退后两步,看了看电视下的红点,计算了一下角度,视线锁定阳台的推拉门。 他在推拉门,窗帘,窗帘杆处搜寻一番,最后在窗帘杆上的两端又各自找到两个红点。 最后他搜寻一番,确定没有了,这才进入卧室。 卧室里的东西更多,也更为重要一些。 陈旸像刚才那样,细细地搜索,最后在书桌上方,墙壁的夹角中央,正对着床的衣帽间里,各发现了一台针孔摄像机。 找到这些之后,陈旸又打开灯,将整个屋子搜寻了一番,又找到三个窃听器。 除了电视机下面的那一个摄像机,他把其余的都拆了下来,全部放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然后走到电视机前,蹲下。 李千里和李盛顿时从屏幕里看到陈旸那一张放大了,更显精致五官的俊颜。 “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我希望你们也能信任我。毕竟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你们不用来这套,我不喜欢,也不习惯。”他稍稍侧过身体,让他们能看见茶几上的那些东西,“这些我明天会带给李盛。” 话音刚落,屏幕闪了两下,黑了。 陈旸把那个摄像机也取了下来。 “这小王八蛋!” 李盛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趁着陈旸在庭院,他找人弄了一晚上,才刚刚装好的摄像机和窃听器,陈旸一到家就全给拔了,李盛火气突突往外冒,根本忍不了,“叔叔,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嚣张,我带人去教训教训他,看他还敢这么横!” “你给我站住!” 李千里扬手就把手里把玩的打火机扔了过去,正中李盛的额头。 他捂着额头,痛也不敢说。 “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他点点已经黑掉的屏幕,“你还不如陈旸!他年纪轻轻,今晚经过这一遭,还敢跟我们正面刚,倒是有胆量!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 李千里看了看李盛,不耐烦地问:“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让你找那个人,找的怎么样了?” “正要跟您说呢,已经解决了。” “有没有尾巴?” “没有,干净利落!” “今天那个修理车呢?” 那修理车有点奇怪,真没能查出来,李盛也不敢照直说,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还在查。” “好了好了,今晚就这样吧,明天你找个时间,把陈旸要做的工作安排一下,我累了。” “那……叔叔,我先走了。” 李千里随意地挥了挥手,与赶苍蝇无异。 陈旸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让李盛狠狠挨了一下,不过就算知道,他也照样会这样做,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李千里知道,他发现了家里被他们动了手脚。 就如三年前,他向李千里提交自己做的APP一样。 如果没有能力,怎么会被重用? 陈旸拔了最后一个摄像头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床边,看枕头。 Queen Size的双人床上,只有一副床品,摆在床的右边。 枕头端端正正的摆放在被子下面。 没有被人动过。 陈旸轻轻松了口气。 他弯腰,想要去碰枕头。 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站在床边想了想,转身先去了客厅,把茶几上的那些监视仪器一件件收好,放进一个大的帆布包里,又把包放到玄关,然后去洗澡,洗完澡后,把今天穿的一身衣服,从里到外,全部都扔掉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又走到床边,从枕头中间,摸出了另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陈旸做了加密,他不怕别人看见它,看见了也打不开,可是怕别人会拿走它。 幸好,他每晚都把手机放在枕头里枕着睡,误打误撞让他们没有发现。 开机后,微信的消息立刻响起。 ‘不要害怕坐电梯,明天中午我会在电梯里等你。’ 陈旸把这条消息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次,才觉得周身的疲惫与冰冷,被这条信息渐渐温暖了。 他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边缘对好,这才把床单被套枕套全部卸下来,扔了,又套了一床新的上去。 之后陈旸走到书桌边。 毫不意外地,笔记本电脑被人动过了。 原来与书桌平行的边缘,右边高了,向上挪了1.5公分左右。 陈旸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清洁剂,抽了两张纸巾,把笔记本的整个边缘都擦了一遍,然后翻开笔记本,将屏幕键盘都逐一擦干净,最后拿出消毒液,把桌子,椅子,凳子,等家具全部都喷了个遍。 做完这一切后,他洗干净手,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的笔记本也设置了特殊的开机密码,一般人轻易的是破解不了的。 陈旸还做了双保险,他把重要的邮件和资料都做了云储存,这个想要破解就更难了,笔记本里只有一些寻常的教学课程。 打开电脑后,陈旸闭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四年前我放的小程序这几天都用上了,今天李千里请我去庭院,我进去的时候,他正拿着我的个人信息档案……’ 陈旸把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写进邮件里,最后他又写到,‘今天在速达门外有修理车,不知道是否是你们的车,李盛今天一天都神情紧张,频频向外张望。如果是你们的车,还请不要再派过来了,以免打草惊蛇。’ 署名照例是一朵昂首向上的向日葵的LOGO。 然后加密,隐藏,发送。 7秒钟之后,邹振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提示有新邮件。 邹振是云画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也是西南省最著名的犯罪现场专家,对痕迹学特别有研究。 他擅长的,是通过蛛丝马迹让证据说话,找出罪犯。 邹振听到了提示音,但他无暇顾及。 他正在云江边上。 今天晚上21点47分左右,从云江里打捞起一具年轻男性尸体。 经过法医鉴定,这正是昨天向公安局投案自首,从千里集团脱逃的人。 他原本和邹振约好今天傍晚见面,可他迟迟没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已经没有机会再说话了。 指向千里集团的线索又断了。 “滴滴滴!” 邹振的手机又响了一次。 他没有看邮件,手机就会再提醒一次。 路过的办案同事听见了,好心提醒:“邹队,你手机响了。” “嗯,好。”邹振除掉手套,拿出手机,浏览一遍之后,心中顿时喜忧参半。 这是那个,向日葵发来的。 邮件中提到四年前的小程序。 邹振不由得想起四年前突然收到一封查不出来源的邮件,里面的内容是给他的报备。 向日葵说他会潜伏在千里集团里,有任何消息都会给他发Email,另外需要装一个小程序在公安的系统里,用来篡改他自己的身份信息。 邮件没有署名,只有一朵向日葵。 后来邹振还专门派人盯着系统,貌似一直都正常,直到刚刚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小程序早已经装上了。 自那次以后,向日葵经常给他发邮件,说一些他自己目前正在做的事情,向他请教痕迹鉴定方面的知识,以及……更多的还是人际交往的常识。 邹振觉得向日葵是认识自己的,可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朵向日葵是谁。 邹振起初收到向日葵的邮件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千里为人多疑狡猾,这么些年,他们每次查到的违法案件里,都有千里集团的影子,却一直没有有力的证据。后来局里前后共派出过五名卧底,没有一人能成功近他的身,却没有想到,这朵向日葵,竟然成功在李千里身边默默无闻潜伏四年,终于在今天,进入了核心层。 可是,向日葵有专业的设备吗?但不管是什么设备,都能被检测出来,这又怎样才能保存证据? 邹振心中存有疑虑,勘察完现场后,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局里,连夜给向日葵回了一封邮件,把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叮嘱一遍,最后提出,想见一面。 点击完发送,天已经蒙蒙亮了。 陈旸也是一夜未能安睡。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李千里提到的机械师,好容易浅眠后,却梦到了他。 他带着他们在游乐场里玩。 陈旸想要骑旋转木马,可是在里面玩的全部都是小朋友。 后来纪晴天和方茹阿姨来了。 纪晴天从身后推他,一直把他拉上最高大的那匹木马上才放手。 他和方茹阿姨在围栏外面,开心的哈哈大笑。 那是他们全家,为了庆祝纪晴天的17岁生日,第一次去游乐场玩。 ‘旸旸!’ 轻声的一句呼唤,陈旸瞬间从梦中惊醒。 天色将亮未亮,房间里是一片蒙蒙的灰蓝。 家人们开心的大笑声,好像还在脑海中回荡,陈旸睁着眼睛,看着满室的冷清,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晚上没有休息好,陈旸上午的工作效率不是很高,头也隐隐有些痛。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揉着额角跟同事一起去等电梯。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捏了捏手机,正准备走进去,赫然发现——纪晴天在里面。 翘起嘴角,对他笑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