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御书房。
梁钊刚放下朱砂笔,见魏栖低头进来,他眉心触电般一跳,眸中冷光仿若沾了秋霜。“絮儿怎么了?”
“公主无恙。”上前几步垂首跪下,魏栖犹豫片刻道:“奴才昨晚做了一个梦。”
“你说什么?”梁钊颦眉微皱,心想,你做梦管朕何事,莫不是在梦里当了朕的女婿。“怎么,不愿待灵素宫了想回来?”他叹息地摇了摇头,“不行,三个月期限还未到。”
魏栖脱口道:“奴才今日来此并不是想回皇上身边。”
未料到对方会做这回答,梁钊直起身,言语中隐有困惑,“……那是为何?”
“奴才昨晚梦到天巽国被劲武国,攻占了。”他开口,说到后几字时顿了一下。
“攻占?”梁钊当即一愣,若魏栖没说谎,那便是他和絮儿两人做了同样的梦,不管他此言是真是假,这心有灵犀的预示真叫他心头梗地慌。
魏栖沉下双眸,昨晚那副尸横遍野的场面如画卷一般在他眼前展开,“皇上此时定觉奴才所说荒唐至极吧。”
“不,相反,朕信你所言。”梁钊扬眸睨了眼魏栖,再开口便有些阴阳怪气,“你和荣华还真心有灵犀。”
一阵沉默,魏栖低头不语,听皇上话中的意思,她也曾做过这梦。莫非她是因在梦里见着自己为天巽国战死,内心触动所以感激他?
洗尘宴上那出,还有近日种种,她做的一切究竟是在报恩,还是纯粹喜欢自己,亦或是两者都有。
“奴才并不清楚公主的梦。”
“你在荣华身边也有不少时日了,对她感觉如何?朕要听实话。”梁钊眉目肃然,右手煞有规律地扣着桌面,一下,一下,每一扣都落在魏栖的呼吸点上。
“奴才……不敢肖想荣华公主。”以前他说这话绝对是不假思索,可他眼下犹豫了。
“真心话还是假心话?朕这几日总在琢磨荣华的婚事,可惜适龄的那几家公子朕都瞧不上。”长叹一声,梁钊故作愁容,目光直视魏栖低垂的面容,“你来给朕说说,谁适合做她的驸马。”
右手蓦然收紧,魏栖沉声道:“奴才说的是真心话,至于驸马人选,奴才认为皇上选的最适合公主。”
很好,这一次依旧试不出。梁钊按着一堆奏章暗自咬了咬牙,说到底,这小子最爱的还是钱,叫他心里头庆幸又气恼。
庆的是絮儿暂时嫁不出去,恼的是她在魏栖心里竟比不过钱。
“朕打算今年将荣华嫁出去,你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离开御书房后,魏栖只觉一抹烦乱兀自在心头盘旋,搅得他失了平日冷静。
静字诀,清心诀轮番上阵,许久许久,他才定下心神。
*
广阳宫的院子意外宽敞,艳阳高照,而梁淳也早已等在中央,半蹲身子扎着马步。他学武比一般人晚太多,那便得吃更多的苦才行。
昨日第一次扎马步,他硬生生撑了一炷香,今日双腿愈发打颤,酸软地紧。
在魏栖踏进广阳宫前,梁淳一直心如止水,然而魏栖一来,他的心思便飘了。“魏公公,我能不能问你……”
“二皇子站稳了。”魏栖大步踏入庭院,左右一看,顺手拿过香炉摆到梁淳身前,头也不回道:“奴才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荣华公主。”
不论那个梦是前世也好,将来也罢,他跟她之间都隔了太多,天壤之别都穷不尽。
他在梦里死过那么多回,对生死反而看得更重,死了便是一切都没了,哪儿有活着好。
梁淳被魏栖直截了当的话一堵,尴尬道:“其实我想问,我何时能拿剑……”
不远处那道挺拔的人影倏地停住,颀长的背影像极了一把出鞘的长剑。
“还没学会走路便想跑?”
“想也不可以?”
“不可以,有罪。”
*
闺房课。
一群年轻女子在堂间闲聊,白芷款款进屋,她今日穿了身暗色的齐胸襦裙,裙尾稍长,配上高耸规整的发髻,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庞更像女道士了。
晨起她便没见着魏栖,也不晓得他去了何处,手边无事,梁绯絮翻开了那本早已看完的精装书。
许是上次看了他全身的缘故,如今再看这些画面,她便不由自主将画中男子换成了他的脸。
暧昧的画面在脑中闪过,她赶忙捂住发热的双颊。
天呐,她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