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蒲一地喜食面食,紧跟着汤饼上桌的,是竹篮里满满当当的羊肉饆饠。这吃食看着粗犷,实则皮子酥脆,掰开流油,肉香四溢。
只是面前这瓷碗和竹篮体量着实巨大,恐怕称作盆和框更合适些。就是叫来四五个壮小伙,估计也吃不了。段世子关心起姑娘来,真是疾风骤雨一般,生怕把人饿着。
宋如君正犯难,就看见水蛇姑娘换了轻薄衣衫,忽悠悠监工似的立在门口。
初见那日她在这里触了霉头,因此每到饭点就要来溜达一圈,非得挑出点刺来才行。
“十来天了,贵人也没个信,姑娘是不是等的心焦?”水蛇这话问的是阴阳怪气。
宋如君确实心焦。
打寄信过去,眼瞅多半个月,愣是一点动静没有。按常理说去章武快马加鞭,往返十日也就到了。
但横竖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既然段武成都没翻脸,她有什么怕的?
说起段武成,也是个奇人。
他原本是个急色痞,这些日子倒是拿得住气了,只差把“徐徐图之”这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除了隔三差五在门前晃上一晃,试图摸一摸宋如君的小手,再被如君姑娘以“好饭不怕晚”为由义正言辞的挡回去,其余时候他倒还算规矩。
经过这几日相处,武三娘已然看透了水蛇的美女皮囊,出言讽刺道:“我要是你,就先学学怎么直立着,再来咸吃萝卜淡操心。跟个软皮条似的,还指望世子宠幸你?”
水蛇气的一跺脚,一扭三扭的走了。
宋如君忍不住笑出了声。
只是才笑到一半,鱼贯而入的下人就涌了进来。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奴婢伺候姑娘更衣。”衣冠齐整的丫鬟柔声道,双手高举天青花色齐胸襦裙。
看材质,这大袖衫是上好纱罗而制,流水般的透亮,端的是金贵无比。
这些天来,宋如君和武三娘都是自力更生。此时突然冒出一堆人,大白天的愣是要让她换丝薄衣裳。怎么看,怎么不妥。
宋如君心里凉了一半。
怕是要完。
“何故更衣?”她顿了顿,拿出些起势,沉声问。
有个机灵的丫鬟,抿着嘴偷笑:“姑娘跟着走就是了。只怕是您的好事,要近了呢。”
武三娘呵道:“如君姑娘,别去!”
宋如君也不想去,但是这群人七手八脚给她换了衣裳,前簇后拥就往前院走,哪容得她开口。
未几的功夫,人已经进了正堂。堂上除开几位贵客,还密密麻麻站了不少府兵杂役,一副要有大事发生的排场。
她目光扫过这一片片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赵恒人立如松,气色苍白。明明多日未见,他看见她走过来,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段武成手里摇着银鞭,打量着她这身前不包胸、后不包腚的新造型,若有所思似的也没有开口。
倒是人群向左右散开,一个高个男人从世子身后踱了出来。
李常郡的步伐松快有力,好像从这次喜相逢中感受到了由衷的趣味。
他薄唇一抿,吐出几个带似笑非笑的字:“好久不见,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