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五颜六色的走完一圈,最后说出来的却是:“你觉得崔侍郎家的三娘怎么样?”
赵恒声音淡了下来:“她怎样,与我何干?”
“三娘可是幽州一等一的美人,与你年纪也相仿。按咱家先前的门第,也勉强够得上了。更何况你文采卓绝——”
话说到一半,却被赵恒打断:“我顽疾不愈,不敢娶妻。”
“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自然要把你的病治好。”
“是么。”他揉着眉间,似是倦极。
宋如君顿了顿:“那是自然,为家人办事,天经地义。”
她就差拍着胸脯保证,只是这番豪言壮语并没有得到回应。疑惑望过去,却见少年的清秀面上平静如古井一般。
赵恒轻叹一声,欲言又止,良久才道:“你我二人,就够了。”
宋如君刚要讲出一番“长大总要娶媳妇,哪有和姐姐过一辈子”的大道理,院子门却响了。
叩,叩,叩。
不过三下,敲击声清脆有力。
“嘘,别应声。”
宋如君见赵恒要回答,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说,“就当家中无人。”
赵恒把阿姊的手拉了下来,指尖擦过掌心,一笔一划写到:“可是前来收租的?”
两人打密语的功夫,敲门声又起,大有不开门就不走了的架势。
宋如君环顾一圈,拉着他蹑手蹑脚地钻到了案台底下,方才摇头。虽然这处院子是租来的,但还没到收租的日子。
何人会在围城之后,特意雨天造访?宋如君不敢细想,手心渐渐被汗打湿。
门外静默半晌,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似是有重物落地。响动惊起来一只老鸹,扑棱棱停在了院里的树枝子上,合着骤起来的雨,不知趣的嘎嘎叫着。
“他进来了。”赵恒写到。
不用弟弟提醒,宋如君也知道,门外那人翻过矮墙,跳进院中了。
一步,两步,三步。
来者沉重的脚步声好像踏着鼓点,越来越近。
宋如君心砰砰直跳,喉咙里好像不上不下卡住了铁。
她努力镇定下来,附在赵恒耳边嘱咐道:“一会儿不管来的是谁,我先拖住他,你抓住机会就跑。阿姊我身手灵活,自有办法逃脱。”
就像四年前他们两个从陇中孤身逃出来时,一路上遭遇过的那样。
赵恒不置可否。
堂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细密的雨丝顺着敞开的门缝潲进来,不大会的功夫就洇湿了一小片地。
就是现在。
宋如君刚要行动,后心却被人猛地扯住。急慌慌回头时,看见赵恒狡黠的笑了。
他轻轻吐出几个字:“这回该我了。”
说完,提高嗓门对外问道:“敢问来者是谁?”
四下安静无声。
赵恒拍了拍袍上浮土,不慌不忙走到门口。那一段名士的风流态度,像是刚打金銮殿里出来,而不是陋室案台之下。
宋如君心里不安,偷偷扒出了个头。
披着蓑衣的银发老翁正立在门口,上下打量赵恒,似是在辨认些什么。他面相凶恶,尤其是眉间一道长疤,甚是骇人。
不行,不能让赵恒冒险。这厢宋如君想着,目光转到了墙角的大瓷花瓶上:看来只能捡个机会,冲上去砸懵了那人。
那厢老翁开了口,声音低沉,官话里混杂着浓重的陇中口音:“你……可识得宋谨和?”
话音刚落,门前的赵恒和桌下的宋如君俱是一愣。
宋谨和,是他们父亲的名讳。
而他已经死在千里之外的安西流沙丘,足足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