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一个朝堂上的弹劾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动静,朝堂风波瞬间波及到民间甚至后宫。
李家嫡系女子太少了,唯一一个嫡系今年才及笄,尚未来得及送进宫几个庶女倒是早早入了宫却被皇后和淑妃打压地抬不起头。
皇后大概是得到了一点风声,直到李家此事不会简单结束竟然莫名当众罚跪折辱李嫔和李美人。
结果李美人不堪受辱直接在凤鸣殿撞柱身亡了。
最重要的是李美人原来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
白李两家联盟岌岌可危。
路杳杳听的咋舌放下手中的话本不解问道:“皇后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只是非蠢即坏。”绿腰坐在一侧绣着花络子叹气“李美人有孕却一尸两命圣人会为此大动肝火直接禁足皇后,眼下无事,宫中已经不能随意走动了。”
路杳杳摸了摸肚子,皱皱眉:“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李家想要插足后宫许久,在没有足够尊贵身份的时候妃嫔膝下有子嗣是最重要的不应该有个两月身孕还浑然不知情啊。”
绿腰摇摇头:“只是听说两位李家人也斗得厉害那个李美人又宠,又和淑妃走得近李嫔倒是两不沾,只是圣人早已不踏入芬芳殿,幸好生母在李家还颇受宠,在宫中还算过得去。”
路杳杳略带深思地摸了摸肚子推开平安凑过来吃东西的狗头,笑了笑:“罢了,总归是白李两家狗咬狗,只怕李家现在能气死平白失去一个依靠,殿下回来了吗?”
“说是今日在政事堂用膳,不回来了。”红玉脆生生地说着。
路杳杳蹙眉,突然叹气:“不该如此仓促的。”
仓促,这件事情一开始就给了路杳杳这样的感觉。
所有事情都像是被突如其来架在台子上的雕塑,连着基本地塑漆都还刷干净,就开始敲锣打鼓,粉墨登场,荒诞又正式,慌忙又急行。
“不行,我眼皮子一直在跳。”路杳杳压了压眼皮,不安地说道,“长安现在有什么动静吗?”
绿腰和卫风对视一眼,柔声劝道:“如今外面乱得很,已经牵扯至少三家,今早城北大理司直徐家天还未亮就被千牛卫带走了。”
“李家为何会和大理司直搭上关系。”
“科举。”卫风抱剑站在角落中,低声说道。
各世家虽然不能再垄断官吏选拔,却也另辟蹊径,通过担任当年主考官大收门徒,安插到各部早已不是稀罕事,圣人有心无力自然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
路杳杳撸着平安狗头,眼眸低垂,纤长漆黑的睫毛挡住眼尾的一点余光,让她看起来越发沉默。
圣人是打算杀鸡儆猴,还是打算彻底清算。
她捏着平安的耳朵,不解地想着。
科举啊。
她想到去年那场堪称鸡飞狗跳的科举,最后甚至拉下了一个汝阳公主,无数官员被牵累罢黜,祸及全家。
若是杀鸡儆猴,事情已经查到七品大理司直已经算过了,若是清算,那此事便是刚刚开始。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路杳杳,连正在政事堂办公的太子殿下都对着一份份雪花般递上来的折子犹豫。
路相和白相活像两尊泥塑一左一右地坐在两侧,齐刷刷地端着茶状若无事地翻着吏员送上来的折子,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排开路白两位相爷,接下来按资历排下来的今日值班的四位,分别吏部尚书戴相、工部尚书周相、门下侍中梁相和中书舍人叶相。
四位相爷年级最大的戴相乃是吏部尚书,已经八十高龄,头发花白,捋着胡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半阖着眼,被暖炉熏得昏昏欲睡的样子。
最年轻的叶相如今也才四十出头,平日里也都是稳重端方的样子,今日手中的折子已经许久没有换新的了。
政事堂就设在圣人勤政殿边上,三进三出的小院,环境清幽雅致,人员简单博学,可如今却好似被人抽干了空气,沉闷到令人窒息,连着鸟雀都不愿再次停留。
“召集诸位来是因为有两件要事要商量。”温归远笑着开口,彬彬有礼。
“李家如今递了折子上来,想要共查安南都督府的盐务,诸位意下如何?”
李承恩虽然上升为吏部尚书已有三月之久,但调任政事堂的政令却是迟迟没有下来,圣人不说,政事堂不提,这件事情竟然就这样拖到现在。
“这如何可”白相依旧缓慢而矜贵,带着文人特有的强调,慢慢悠悠,“怎么说也要避嫌才是。”
“为何不可,我倒是觉得清者自清,不如请来一同看看。”路寻义眉眼含笑,从容不迫地拆台,却直接把屋内的尴尬死寂的气氛推到顶峰,“吏部尚书早该入住政事堂,我这从江南玩了一圈回来怎么人还没进来,叶相的折子可递上去了。”
因为年纪最资历最浅,负责政事堂人事调动,被迫背锅的叶宙捏着折子的手都抖了好几下,差点摔落手中的东西,闻言,只能强笑着:“年前不是因为过年挂了印,眼下还没递出去呢。”
“那可就抓紧了。”路寻义转了转手中的扳指,笑脸盈盈,“择日不如撞日,几位现在都在,不如就今日吧。”
戴相满是皱纹的眼皮子动了动,叶宙的折子直接落在成堆的册子上,其他几位相爷也都是神色各异。
能当机立断敏锐抓住时机,加上绵里藏刀的话语,几乎是路寻义惯用的手段,很少有人能招架。
“此事急不得,还是查清盐务一案,还李家清白才是最为重要的。”白平洲谈笑自若地岔开话题,扭头问着太子殿下,“安南都督府的册子可是到了。”
白平洲开口笑着打回他的话,却是其中最合适开口的人。
温归远从奏折中抽出大红色折子,递给一旁的吏员:“早上到的,直接送到我的案桌前,我让人誊抄了六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