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擂鼓。
无数的,如同琉璃般的声音……是碎掉了吧?因为她从自己呼吸的间隙,清晰的听到了。像那样漂亮又具有棱角的,好像是惊雷翻涌的节奏。
然,就敲响在心间。
圈住腰肢的手臂……
被安置在怀中的少女,怀揣着剧烈跃动的心脏,缓缓低头看去。
这修长且白皙,趋同于鹤的长颈。
“眷族?”
唇口都不再是她的了。而是源自于另一个,只有一墙之隔的境界之地。被囚禁于神明胸膛间的黑山羊,感到惊异。分明自己并没有动嘴,却依旧能够清晰地听见问询,从喉咙中发出。呼吸还在急促的抵挡,有那些起伏之处,被抵扼在上膛的舌。
还有跟随者一并按捺下,抨击胸腔的心脏。
她是在清醒,也在混沌。身体是一块烂软的霉斑,生长在看不清模样的被褥上。没有老妪用角皂去洗净,潮湿的气味是干燥又令她感到醉醺醺。
并未沉睡在仲夏夜的祭品,迎来了将它自凛冬牵入怀中的神明。无需挣扎,只因她深知:自己无法挣脱契约者的拥抱。
它只是被豢养的,无法与命轨拉锯抗争……正是如此,她将两只手安置在身侧,僵硬的像一粒十足僵硬的蝶蛹。
不便于,一掌心摁压胸膛就此确认,是否真切的鲜活。
即便未曾前去触碰,她也依旧能够感到心跳愈发愈剧烈。「嘶,感觉要飞出去了。」脏器正剧烈的痉挛,将五脏六腑连带着奔涌沸腾的热血——前去构建一次初见的会场。不明是苦痛还是欢愉,总而言之、但她同样理解,这并非情动的悸响。因在体内横摆出桃心的形状,不过短暂而激烈。
丝塔尔想,这份永不得到回应的疑问,应许是一次开端吧。言语没有生长翅膀,便失去了逃离于此的权利。呼吸的轮廓就这般,沉入漫了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说是黑暗,却也并不全是黑的。
萤虫的光斑微微弱弱的旋起轻盈的舞,仿佛正践行着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包裹她的光,只能够照亮身前的方寸之地。距离和面积,在此刻都成了虚无。眼睛被欺诈着,因此并不知晓此地,究竟宽阔或是狭窄。
肌体被舔舐,滴落下实感全无的冰冷。“Star·Moon”谁在呼唤她?就此开展唯二人参与的宴席。拔掉松散的软木塞,温热的流体从颧骨矮在颊侧。少女身体紧绷的一场,就像一次降临即将抵达她的躯体,连可爱的绒毛都微微起翘。
很快的,她嗅见自颅顶至鼻尖,荡漾着醉软的酒味。
古老的传说,从康斯坦丁的睡前故事提起。据说在诸神的寝宫,最得神父宠爱的子嗣,就能被置上一眼源源不断的清泉。泉眼与心神相连,起源与內液的内容相挂连牵,令人留恋不舍。
眷族会是父神最宠爱的子嗣么?凭着那可爱的,肉瘤似的大脑;凭着那溜圆的,鹿似的眼睛;还是说,要凭着那两双娇俏可爱的羽毛翅膀?
也许父神的审美特立独行,又或许、祂的确是九个“孩子”中,最能说会道的。
丝塔尔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但在这里,一切可恶的想法都瞒不过主导者的耳朵。柔软的肢体圈成一个屈起的手指,将心中有着坏想法的调皮孩子,卷起了唇。
“?”丝塔尔伸手掐了几下缠在嘴上的肢体,换来几个敲在脑袋上的重击。
此时她能感到,乖驯贴拢在明眸上的眼睑,正轻轻痉挛了几个瞬间。那些被遗忘的节奏,将不可被知晓的软肢都送走……主人翁即将登场,带起羽毛般丝丝缕缕的痒。
少女离开了蝶蛹的姿态,伸手揉了几把有些发麻的脸。她依循人的习惯,逃避事物时都会将目光偏转。
所以丝塔尔将视线向下打去。碰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是那样清癯,还见到那些纵起的手背上的脉络。不过都不是人类的颜色,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白昼似的光。
祂似乎轻笑了一声,一根羽毛剐蹭在喜爱之物的脖颈,让她敏感的缩起。是在意料之中,怀中之人被逗弄地颤了颤,更像是一直抵触着生人抚摸的猫。
祂,一个神明,支配在此地的能量体。被束缚的是力量,放逐着的情绪升扬起,令祂感到心情愉悦。
让那些原是沉积在四周的昏沉都跃动着,有趣的大笑,咧起着“嘴”。场面惊悚的异常,因为是空间在颤抖,同科技馆里随着音频颠簸的水。那些,都像得了痨病。没得医治,疯癫的咳嗽起来了。
“你笑起来真的很恐怖,拜托别笑了。”丝塔尔缩了缩,毫不客气的扬声道。
她感到诧异的是,令自己恐惧的点,并非陌生的环境。而是来源于身后之人的笑,也是不可言说的恐怖。这一切都超出了认知范围,但她也觉得习惯。
沸腾之后的漆黑是恶心的醉汉,呕出瀑布似的星碎。起伏的间隙停滞着盈盈微光,顶端渐暗至尾,等待消亡。余光卡在眼角,那里斜过的画面内:
一片苍白,恍惚是白纸的苍白。
比混沌更混沌,因其虚无,便连矫正都无法进行。这些颜色都被幕布似的黑阻隔在外,便叫人知晓,此地是一方囚牢。
手臂微微发痒,牵带着自然的酥麻。低下头去看,被光塑造的栩栩如生的手指,顺着肌肤的伦理描画轮廓。
随着蹭抚过肌肤的痕迹,“低头。”指令道响。
温柔压过心跳的重跃,近在咫尺的声音。
然,在向下压的视野,有挤进在薄光中的——剔透光滑的镜面:
涟漪散尽,还有那些一经播撒便立即盛开的繁花,在摇曳瓣叶。夹缝中破茧而出的萤火,带来两条没有轮廓的两道剪影。身高差异鲜明,比水乳交融更为亲昵,是赤条条的环拥在一起。长发与中发,一方搭在另一方的颈间,淌起一道纠缠不清的激流。
还剩下心中的巨响,平稳的呼吸与灵魂无可抑制的震颤。嘴角在痉挛着,止不住向上攀起。于是她抿起嘴唇,不再继续言语。
漆黑之境,光只是薄光。祂是在银河中居住的神祇,所以才拥有旁人无可比拟的繁星。但是……丝塔尔抬起头,苍穹、……即便不是,也称其为苍穹。
其之上,仅有无穷尽之黑夜与繁密的耀星。夜晚遗失了月亮,便不能称之为夜晚了。她望着天空出神,在不久以后,听见耳边扬起祂的声音:“觉得这儿好看么。”
身后的人,能够引起灵魂共鸣的人。祂的每一次声音都是有温度的,尾音轻轻下坠,沉在她的颈窝。
有人又开始觉得脖颈在微微发烫起来。是多么温柔的声音,将几个未知隐隐串联在一起。丝塔尔再眨一下眼睛,就能把视线截断在绮丽的星空中。
她回道:“不好看。”
语句答出,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身后之人怔了怔,“为什么?”他问。
光影颤了颤。
是因为她将祂钳在臂上的手拽下,从而能够转过身去。
她是急切地想用双眼去见证祂的存在,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宿命在叫嚣,推搡着令她转过身。
因为她想,所以她做了。
“这里太黑了,我喜欢明亮的地方。”
随着平静的字词写在她自己的耳边,眼底却激起万千狂澜。直视明光之眼,将被降下神惩。当眸面映下并不真实之躯的刹那,金色的尖利之刃便快快撕开她眼角与眼眶内的疼。丝塔尔却无法使自己闭上双眼,哪怕感到颧骨被淋湿,好像是泪水在流淌。
唉。
他在叹息吗?
丝塔尔如此想到。冰冷突然将她的双眼所覆盖,祂伸出双手,蒙住那被攫取视线的眼。
抹掉去痛觉的冷,将剜挖着眼部的金刃都粉碎。压迫在眼球轻盈的沉重骤然消散,酸涩倏地涌上了鼻腔。怎会有能觉到的委屈?进一步拧上低垂的睫,微不可闻的啜泣悄悄跳起,换来一只摁叩在发顶的手……还有状似无奈的回应。
“此地无需浮肿之物缀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