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女缩紧了瞳孔,不知何时干涩的嗓子发出了一句赞叹,“你说的对。”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是个好人。”池冉紧接着又说出了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这不可能!”彩虹男第一个跳出来反驳,“这怪物不可能是好人,你看它脸上还贴着格子女的脸皮,我亲眼看着它从格子女脸上活生生撕下来的,你和我说它是好人?”
“恩人怎么就不可能是好人了,把你的口气放尊重点。”
虽然败于两个魔鬼手下,可到底是厉鬼,听闻他人诋毁自己最喜欢的恩人无头鬼立即就炸了毛,咧着大嘴便一口咬上彩虹男的屁股。
“嗷呜——”
彩虹男痛得直跳脚,可却丝毫拿这颗头颅没办法。
“咳咳,”池冉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这无所谓的争吵,“我所说的好人当然不是指对通常意义上对我们好的人,而是在通关方法中,蛛女是我们的友善阵营,我们需要帮助它打败村长。”
面对所有人不解的目光,池冉自然道,“我这么说定是有所依据的。”
“首先,槐花村里的势力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村长的势力、蛛女的势力以及游荡在二人中间的无泪鬼们。根据两只小鬼所说忘恩负义的人,证明无泪鬼生前受过蛛女的恩惠,若蛛女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人,它没必要刻意施恩于几个将死之人。就算它是有意如此,那我还有第二个理由。”
“第二点最为关键,那就是蛛女和无泪鬼身上的花纹。”
“花纹?”
江逢好奇地盯着蛛女干瘪的皮肤上缓缓流淌的血色花纹,可看了半晌除了邪异不详外再也得不出有用的信息。
池冉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江逢,“这是我比对无泪鬼身上的花纹画下来的,你看看。”
江逢低头一看,惊讶道,“这竟然和蛛女身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没错,这便是第二点。”
“蛛女身上的花纹和无泪鬼身上的是一样的,而无泪鬼生前是做什么的你们应该知道吧。”
“是祭品!”
“对,即便是我这种对祭祀一窍不通的人也知道,祭品和主祭者身上的花纹都是有严格要求的,绝不可能出现祭主和祭品身上绘着同一种花纹的情况,而蛛女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它也是祭品之一。”
“你们想想,策划这一切的人怎么可能将自己放在一个祭品的位置上。”
无头鬼和断头鬼听着池冉的话一脸懵逼,它俩完全不知道当年在村长和蛛女只见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觉醒来自己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一个身首分离,一个被拦腰斩断。
蛛女消失了,就连她的名字也变成了一个禁忌,它们只能私下里怀念恩人。
而现在居然得知蛛女当初可能是被村长当作了祭品,这让它们怎么平静得下来。
“恩人,她说的是真的吗?你曾经被村长那混蛋当作祭品?”
蛛女闭上了眼睛,不答。
不去辩驳的态度已经证明她默认了池冉的话。
无头鬼双目赤红,纸质的头颅将地板砸得砰砰作响,显然已是怒极,“我和他拼了。”
“你冷静点,”难得保有一丝神智的半截鬼拦住了无头鬼,它问池冉,“我想知道那些曾经受到过恩人恩惠的无泪鬼为什么会突然与她反目,在整个村子里追杀她。”
江逢一脚踩瘪了蠕动到池冉身畔的血虫,血虫濒死前尖啸的声音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池冉原本因害怕而紧握的双手也随之松开,死了的虫子她还是可以忍受的,她用指着手中已经干瘪的虫尸,“就是因为它。”
无泪鬼和半截鬼显然不把手指长得血虫放在眼里,从鼻尖嗤出一声,“它?这小东西我一脚能踩死十个。”
“可不要小看这虫子,现在的它没有任何威慑力,但是你们见过成千上万只细小的白虫争先恐后地分食一只是他们体长十倍有余的血虫吗?”
“分食完后,率先将身体转化为血色的虫子便会展开杀戮,直到瓦罐中只剩下它一个生命为止,这就叫做养蛊。”
“是母虫!”蛛女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小声嘟囔道。
尽管很小声,但还是逃不过一直留意它的池冉的耳朵,“我曾在发狂的无泪鬼脑袋里看见过那巨大的血虫,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吗?”
蛛女苦笑着道,“能够控制鬼怪精神的蛊虫……我没想到他真的会鼓捣出来。”
地上一排血虫扭动着前行,从池冉脚旁爬过还示威般的露出了狰狞的牙齿,就连经过江逢身边时都不例外,因为这种小虫子没有大脑。
但唯独在经过蛛女身边时,它们绕开了。
被这一奇特现象吸引的池冉联想到林中女鬼和水井里女鬼死亡后,血虫迫不及待吮吸它们脑浆的模样,与现在绕开蛛女的模样大相庭径。
仿佛是……畏惧着什么。
“村长组织的那次祭祀,失败了吧。”
池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懵了所有人,唯独蛛女惊诧的站起身来,失声道,“你怎么知道?”
“这些虫子告诉我的。”池冉指了指地上被踩出来血红内脏的血虫,“它们不怕女鬼,对玩家下手,却唯独惧怕着你,这是为什么?”
“因为恩人本来就是玩蛊虫的?”
池冉抬头看了眼无头鬼,“回答错误,因为这些血虫是祭祀失败的衍生物,而且是蛛女祭祀失败之后的衍生物。”
“你们没有想过无泪鬼都是正常的人形,为何只有蛛女的下半身是蜘蛛的形态。”
没指望有人接话地池冉继续道,“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在这场祭祀中六名无泪鬼是辅助祭品,唯有蛛女是主祭品。”
“况且掌握了血虫控制住无泪鬼的村长明明占据武力上的优势,都已经将蛛女驱赶到了村子的边缘,可为什么不去杀死它?”
“这……”半截鬼沉默了。
对啊,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反而将蛛女作为一个禁忌的存在,不让它们触碰。
“当然是因为控制住无泪鬼的血虫是蛛女的衍生物,虽然蛛女并不能控制它们,但子虫天然对母虫的畏惧会让它们无法控制无泪鬼下杀手,倒是清醒过来的无泪鬼就会站在蛛女这边,村长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池冉的一通分析,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本来被迷雾所遮挡的真相在一瞬间拨开了迷雾,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他们面前,只是他们一时半会接受不了罢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村长的?”蛛女撩起了一撮粘腻的黑发,“按理来说你们都会相信他的话不是吗?毕竟他是你们最先见到的人,也是游戏副本的发起者。”
蛛女望着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彩虹男,嗤笑道,“我还听说你们最后的任务和那老头子有关,帮助我就不怕自己通不了关永远被困在这里吗?”
“我要纠正你话里的一点,老头不是村长。”
“什……”江逢探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缩回池冉身后用手捂着嘴巴小声提醒道,“可是姐姐,村长和老头长的一模一样啊。”
“那也只是我们听蛛女和两只小鬼说的,”随着池冉的眼神飘过,两只小鬼莫名坐得端正,一种被从内而外看透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它们所听所见的都是村长,而非出现在我们眼前的老头,要知道我们从未真正见过村长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是每次有需要的时候便会出现他的只言片语。”
“以至于给我们建立一个错误的等式,那就是村长=老头,而这也正是村长的目的,还记得我摇出来的那根吉签吗?”
江逢立即道,“就是那支证明老头是好人的吉签。”
“对,”池冉颔首,“虽然系统不会出错,但当我询问出问题的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是老头的形象,询问的自然是老头的身份。”
“可……若是他本身就不存在呢?”
“我懂了姐姐!那么签文就没有了意义。”江逢大梦初醒般瞪大了眼睛,“也就是一开始就不存在老头这个人,所以无论姐姐问什么签文都会显示吉签,因为一开始便是无效的签文。”
“聪明。”池冉赞许地点了点头,“村长拼命掩藏自己真实身份的举动也恰恰暴露了他自己,从无泪鬼到虚假的老头,他一直在借用外力,而这恰恰证明了他本体的孱弱。”
“正因为他无法借由无泪鬼无法彻底消灭蛛女,这才找上了玩家。”
“若玩家成功他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自己的死对头,再趁机收取渔翁之利,若玩家失败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亏损,无非是无泪鬼多了几个小零食而已。”
江逢感叹,“……好歹毒地计策,若是我们走错一步便会进入他的陷阱。”
池冉看着盘坐在巨大触足上的蛛女,掂了掂自己手中的瓦罐,自信地笑了。
“现在,就让我们去寻找那躲起来的胆小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