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傅久九与林郡极有限的近距离接触中,林郡给他的感觉既有距离感又颇为冷感。
这让傅久九对自己能否过关并没有什么信心。
电话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久到傅久九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林郡才轻声说:“好。”
很短促的一个字。
片刻后又补充,像是命令:“可以放你一段假,但我找你的话,要回来。”
“还有,”傅久九意料之外地顺利过了关,正忍不住沾沾自喜间,又听到林郡说:“明天一早记得回来,帮我找那条领带。”
“啊?”傅久九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到达眼底,神色便再一次僵住了。
他咬着嘴唇看天花板,一双杏眼里现出些迷惘来,不明白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你帮我收的,你帮我找,”林郡听出了他的抗拒,十分严肃地说:“我就要用那一根。”
傅久九蹙着眉,觉得这语气莫名熟悉。
片刻后,他将脸埋进枕头里,笑的肩头直颤。
他继母生的小弟弟傅言,刚五岁,赌气的时候语气跟这一样一样儿的。
林郡家里的领带林林总总,数量不可谓不庞大。
别说他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哪一根,就算是知道,想在短时间内从那么多件中找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他不能去。
“别的领带也都很好看。”傅久九哄傅言一样哄他:“你自己搭配出来的也一样好看。”
“傅久九,你这人知不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林郡低声说:“明明是你自己非要为我搭配衣服的。”
这话赌着气,却热腾腾地撞进了傅久九的心窝里。
他既惊讶又错愕,心口一阵发麻,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儿。
原来,这个世界里,傅久九也喜欢为林郡搭配衣服吗?
他也是。
工作中每当看到品牌出了新款,他总习惯偷偷画林郡穿上的样子,在画纸上为他搭配。
那些画稿多到,足足占了他书柜的两大格。
“傅久九,”林郡的声音很沉,语速很慢,一字字道:“约定好的事情,必须做。”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不再给傅久九任何反驳的机会。
前排的司机摇了摇头:“少爷,回家吗?”
“你听到了吗?他说他只有这一个家,这个没良心的。”林郡咬着烟,气得嘴里泛起苦意。
司机没答话。
林郡沉默着抽了几口烟,漆黑的烟身慢慢燃尽,那点火星越来越接近银色镂空的过滤嘴。
“这里自然不能算他的家,顶多算他妈妈留给他的房子,”他看着傅久九的窗口再次说:“那他说的家就只能是我们的家了。”
司机似乎习惯了,从善如流:……“是的,少爷。”
林郡秀挺的眉峰舒展了些,将烟蒂摁进车载烟灰缸里,他疲倦地揉了揉额角:“回家吧。”
凌晨两三点的马路空旷而安静,车子在上面开得飞快。
后视镜中,林郡微微仰头靠进椅背深处,眉梢透出些疲惫来。
司机忍不住又摇了摇头,他家少爷和先生闹矛盾简直是家常便饭,只是这次好像尤其厉害。
少爷也是大半夜应酬完才发现先生离开了,当场就急红了眼。
按理说这事儿应该告诉大少和老太太,但少爷又严肃地警告了他……
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头发都被这两位祖宗急白了几根。
*
清晨六点钟,傅久九的电话再次响起。
大约昨天受到冲击太大的原因,他睡了一晚仍是困顿。
电话被开了免提放在枕边,他带着黏腻的鼻音和沉重的睡意:“喂~~~”
许是因为晨起的原因,林郡的声音少了冷意,多了点轻微的沙哑:“该出发了。”
这是真较上劲儿了。
傅久九昨晚被搅了一场梦,这会儿又来,再好的脾气也有点上头。
一个“滚”字在喉咙里滚了几圈,最后还是十分理智地转换了语气,他软声道:“可是我好困~~”
他的尾音拉的很长,带着晨起的慵懒和绵软,像在撒娇,又有点可怜巴巴。
紧接着又是那句:“求你啦,哥。”
一个“哥”字让林郡沉默了下来,握着电话的手指紧了紧。
回过神来再想说话的时候,便听到听筒里传来了清浅而匀长的呼吸声。
傅久九睡着了?
他放低了声音,试探着叫了一声:“傅久九?”
然后又叫了一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片安静。
傅久九偷眼看着电话屏幕,那边虽然不再发声,却依然没有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