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屋门丁墨白便从后院找了一圈 却不见娘子身影,在路上又偶遇到了昨天厨房见到的小丫头。
丁墨白见她正在修剪院中花草的枝叶,料定她该是知道苏念衾去向的,便拍了她一下道:“好巧啊小丫头 我们又见面了 没想到你这么勤奋 这么早就起来剪树枝啊。”
早什么早啊,明明是你起的太晚了。
小丫头倒是很尊师重道,将自己心里的话咽了下去 礼貌地回答道:“小师叔好 别叫我小丫头了 师父给我起了名字叫瑶风,小师叔你叫我瑶风就好了 小师叔你出来有什么事吗?”
丁墨白点了点头 道:“大鹏一日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瑶风 这名字还挺好听 你师傅起名向来有文化。我出来寻我娘子的 你有见她去哪了吗?”
“哦 我好像看到小师叔母去前院了,你顺着那边小路走,会比从正门那边过去要较近一点。”瑶风指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丁墨白顺着她指的方向 三步并作两步寻去。
没走几转,过了一个月亮门便是这前院很大,反正这山上又不缺地方 凌虚子很不客气的建了个很大的前院,除了一个那个供奉着三清道祖的祠堂,便是昨日会客的议事厅,除这两个房子之外便全是花圃,两边种着各色各样的话,最显眼的便是整个大院子中间种着的一片火红色的芍药花圃。
更显眼的是那火红色妖艳的花丛边相邻而站的二人。那二人皆是同样的月牙白的衣裳,容貌秀丽,立于那火红色的芍药花旁,红色与白色交相辉映,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和谐的人物景观画。
好一对金童玉女的样子,无论是容貌、气质,甚至连身高都和谐的很。
就是画面和谐的过了头,有些刺眼。
丁墨白撩了撩自己身上青色的长袍,又看了看那边身着情侣色的二人,早上换衣服时的欣喜瞬间落空了。
这大大的庭院树木花草众多,丁墨白的身影被遮在月亮门旁的一颗樱桃树下,并不引人注意,虽苏念衾一身功力尽失,察觉不到她,但江若谷仍然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只不过以江若谷的内力可以感觉到这来人的脚步轻浮,武功并不精练,没什么威胁,只以为是哪个来园子里偷懒的小徒弟,再者这小徒弟离她们距离不近,料想也听不到她二人的对话,便没把丁墨白的出现放在心上,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丁墨白确实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一边是在胡思乱想,一边心里对苏念衾的信任告诉她这是不对的,总之心里满是别扭。
“若谷,那些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苏念衾不知丁墨白的出现,她听着江若谷试图唤起她们以前的记忆,淡然地修整着手中的红花。
江若谷见苏念衾低头只看花,以为她只是两年不见有些生疏,不好意思看她,便继续锲而不舍地接着对苏念衾道:“那一次我向你阐明心意之后,你没有回应我,说是回去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便几日闭门不见。谁知我突然被父亲召唤进京顶替兄长职位,但这期间我一直在给你写信,可你却从未回应过,我怕你是还未能接受我,便不敢去找你,我是希望你自己能想通……”
“若谷,是我之前忽略了你的心意,在你那次向我说明心意之前,我以为我们只是朋友而已,至于你说的那些信,我这两年皆忙于接手父亲各地商业,很少回苏府,所以我从未收到过什么信。”作为多年的友人,说出这些话苏念衾确实有些不忍,可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仍然是要一次说清楚的好,不然这对她们二人以后都不是一件好事情。
“没收到,怎么可能呢?我寄了很多给你……”江若谷心下一沉,有点不愿相信她的付出都是白忙一场。
“总之。”苏念衾蹙眉,接着道:“若谷,我们以前只是朋友,我希望我们以后也还只是朋友。”
“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吗?我知道你最喜欢红色,我知道你最喜欢的花是芍药花,我知道你打雷的时候明明害怕却从来不说,我知道你的一切一切,没有人能再比我更了解你了,也没有其他的哪个男子能配得上你。”江若谷拉住苏念衾的衣袖,嗓音有些幽幽的。
江若谷缓缓地提起关于苏念衾的一切,又勾起了她对往日的回想,苏念衾不去看她,没说话。
那时她幼年丧母,苏少年既当父亲又当母亲地照顾她,为了怕自己如果再娶之后的妻妾可能会欺负年幼的念衾,苏少年后来便一直没有再续弦,心疼的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苏家的事业也正在起步中,所以他只要出远门就会把她带在身边,还老是念着苏念衾母亲的名字想要让她保佑这个孩子。
失去母亲的小女孩似乎变了,变得总是沉默不语,整日手里攥着娘亲留下的玉佩发呆,苏少年怎么努力都没用。
直到有一日参加了个老友孩子的满月宴,回家之后他这个小女儿突然主动与他说话了,她央他去帮忙找一个宴会上五六岁的小女孩。
苏少年大喜过望,自然费尽心力地去寻找这个符合他女儿标准的小女孩,可他寻遍宴会上所有出现的女孩,都不是苏念衾要找的那一个,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他最心爱的女儿又要变回那副封闭的样子,苏少年并不想这样,但他一个大男人对小姑娘的心思又束手无策的,所以江若谷就出现在了苏府。
江若谷的父亲本是驻地的将领,与苏少年也是好友,后来他被招进京都任职,江府只剩下江夫人和府内的二小姐和一众仆人,江家与是苏家同城的邻居,苏少年便求了好友让江二小姐来府中陪伴苏念衾。
这个江二小姐,就是江若谷。
那年江若谷十岁,苏念衾八岁。
柔和的阳光下,苏念衾微微微微垂眸的样子安静柔和,仿佛许久不见之前的样子,发丝下的粉颈若隐若现,她脸上的表情静默不言,弥漫在两人间,说不出的气氛。
“衾儿……”江若谷轻轻唤道。
“江若谷。”苏念衾忽然抬头对上江若谷的眸子,淡淡地说道:“我早已经成亲了。”
两个人之间的情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是一种双向性的情感交流,是两颗心的倾慕,是两情相悦,是一种灵魂与灵魂碰撞的火花。如果两个人相爱,是不需要刻意的改变自己去取悦对方的。如果她不喜欢你,你怎么刻意的去追求也都是没有用的。而苏念衾对江若谷就是这样,不爱就是不爱,就算江若谷为她做的再多,再了解她,都走不进她的心。
她此时说这话便是想和江若谷断个干净,她不希望江若谷再靠着回忆,自我欺骗。
“衾儿你不要开玩笑了,你向来不喜男子的触碰,又怎么会甘愿嫁做人妇?我知你还在气我两年不来见你的事情,这属实也不是我的本意,京中事务诸多,我确实脱不开身……”江若谷的脸僵着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慌乱,她还是不死心,让她愿意接受她爱了整整七年、又思念了整整两年的心上人如今嫁做人妇的事实,这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我很爱她。”苏念衾语气平缓,像是在诉说一个很平常的事情。
“什么?不可能。”江若谷紧紧地拽住苏念衾的衣袖,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儿。
“若谷,我很感谢你以前的陪伴,不过我想,你早晚会找到自己的良人的,我不是你的良人。”苏念衾慢慢将江若谷攥的有些发白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拨下去。
江若谷收回自己的手,伸展开,掌心刚刚已经被指甲攥的微微渗血,那丝丝的疼痛无不提醒着她眼前的事实。
“那她……对你好吗?”江若谷的眼神晦暗,眼睑下的阴影里有些雾气。
“她会把她所有的小秘密说给我听,她会特地学做菜来讨我喜欢,她懂我想要的一切。她还老会玩一些老套的浪漫,我记得就半月前她说要给我过七夕,放了满天的孔明灯,放完了还背着我偷偷让家丁跟着追出去,说怕掉到哪里烧了东西或人就不好了,可还是把人家的马棚给烧了……”
苏念衾静静地说着,江若谷也静静地听着
“她好像总是有很多的小聪明,可有的时候又爱犯蠢……”
提起那人,苏念衾久经不变的眼神开始泛起波澜,眼角也有了笑意。
“她对我很好。”
苏念衾想到初见时丁墨白的耍无赖,慢慢接触后她把自己私藏的小玩意都给她分享,就算她坑了她的东西也只是自己生闷气,到后来那人以身相护换她安全,知道她忙的焦头烂额没食欲,那人又会变着样子给她做东西直到她爱吃为止,为了解她之忧,又甘愿将千倾良田拱手相让。
江若谷看着苏念衾在说到“那人”时表情的变化,顿时心如死灰,抬起头,不想把眼眶里的泪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