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娆以为容珣会因为她的举动而生气。
却没想到,容珣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淡淡地将视线挪开了。
阳光照在他侧脸上,皇帝玉中嵌金的扳指,在他肌肤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他嘴角带血,似乎伤得比孟娆还重。
可他却平静的毫无波澜。
哪怕太监宫女都看着,他也没觉得屈辱,眼中情绪很淡。
孟娆愣了愣,才隐约想起,责罚对过去的容珣来说,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书里的世宗容鸿荒淫残暴,常年沉湎于酒色,后宫光是册封的妃嫔就有上百人,年龄二十以下的宫女又有近万人。
究竟宠幸了多少个,连容鸿自己都说不清,子嗣更是多不胜数,最大的二皇子年近三十,最小的十八皇子还是个奶娃。
所以他养孩子就跟养蛊一样,一边死他一边生,少了哪个他也不心疼,后宫竞争格外惨烈。
容珣生母在他六岁那年就去世了,他先跟着赵婕妤,赵婕妤将他当成是争宠的工具,稍有不顺就对他严加责罚。
后来赵婕妤死了,他又跟着慧嫔,慧嫔待他更为严苛,时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而他没有生母庇护,又成了一众皇子打压的对象,其生存环境可想而知。
他曾被关进不见天日的暗牢里,也曾浑身是血地被宫人踩倒在泥泞中。他的骄傲在生存面前,早就变得分文不值,所以这一巴掌对容珣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孟娆的坏笑,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幸灾乐祸的眼神容珣见多了。
他心里早就惊不起半点儿涟漪。
孟娆咬着手指头,神情似乎有些遗憾。
孟贵妃匆匆从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容鸿的一刻,慌忙跪倒在地,劝说道:“皇上息怒,此事定有什么误会,珣儿……”
“你敢还给他求情?朕看你们两个就是沆瀣一气,婉嫔的事儿,说不定和你也有关系!”
容鸿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了孟贵妃肩膀上。
哗——
孟贵妃发间珠玉散落一地。
孟娆下意识起身,半掩的窗户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容鸿动作一顿,回头朝南厢房看去。
缠缠.绵绵的朝颜花旁,身着藕粉中衣的少女站在窗前。她唇瓣樱粉,睫似蝶翼,如云似雾的秀发松垮垮挽在耳后,露出的半张小脸娇艳无比。
迎着清晨朦胧的光线,容鸿隐约能看到她藏在衣襟下方的锁骨。
清纯中带着一抹欲.色。
嫩得能掐出水儿。
就连她眼中的嗔怪之意都变得动人起来。
容鸿目光微怔。
伏在地上的孟贵妃连忙抬头,对着孟娆道:“娆娆,见了皇上还不过来行礼!”
孟娆回过神来,掩去眼中的怒气,裹了件斗篷就从南厢房跑了出来,匆匆跪在容鸿面前,俯身行礼道:“民女见过皇上。”
声音又轻又软,与刚才气呼呼的样子全然不同,连带着清晨的风都多了几分醉人的味道。
容鸿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
久久没有回应,孟贵妃担心孟娆会因失了礼数而受罚,忙道:“皇上,这是臣妾兄长家的孙女,自小在宫外长大,前些日子才回到京中,一时不懂规矩,冲撞了皇上,是臣妾教导无方,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她就俯身要请罪,却不料容鸿忽然笑了一下:“哦?是爱妃兄长家的孙女?那她今年多大?”
忽然出口的“爱妃”两个字,在融融暖风中莫名刺耳,容珣抬起眼睫,定定地看着容鸿。
孟贵妃对容鸿的想法恍若未闻,如实答道:“今年十七,元月生的,还望皇上念在她尚且年幼的份上……”
“元月生的,不小了,”容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孟娆道,“这都快到了出阁的年龄了。”
意有所指的语调,让周围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容珣眸底黑雾森森,冷得像是凝了层冰,忽然低声道:“是快到年龄了,所以孟文昌前段时间才刚给她许了亲事。”
容鸿面上笑意顿住,回头看向容珣。
鸦青色华袍流转出几丝细弱的光,容珣轻抬着眼睫,淡淡地与他对视。
目光毫不避讳。
晨风中莫名就多了几分燥意。
容鸿眯了眯眼,冷笑:“贵妃说她才回京不久,你对她的事倒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