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被接起。
“这么晚打扰了。”林晞清了下嗓子,先做了个自我介绍:“我是想问一下Ahern先生,您知道钟先生对新闻稿哪里不满意吗,今天都被驳回两次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修改了。”
Ahern抱歉的笑了笑:“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帮林小姐问问老板?”
“好的好的。”林晞感激道:“太感谢您了。”
电话没有挂。
林晞从听筒里听见那头有轻缓的音乐声传来,还有Ahern恭谨的声音:“老板,是林小姐的电话。”
钟沛正在后座看资料,闻言,掀眼看向Ahern。
林晞耐心等着,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一道冷硬硬的声音:“什么事?”
换人了?
她迟钝了两秒,也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就是,今天的新闻稿,钟先生是对什么地方不满意吗?”
电话里又安静了一瞬,随后传来钟沛恍然大悟,又有点意味深长的语气:“原来那篇报导是你写得?”
“........”还好隔着手机,林晞虽然觉得有些难堪,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其实我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啊?”
“问题是不大。”钟沛顿了下,慢条斯理地说:“只是太假了。”
“........”林晞纳闷,难道你有自虐倾向,想全篇抨击你,挑你的缺点写?
每个行业有每个行业的规则,过去采访过得人物,大概没有人不希望被媒体吹捧上天,立好自己大人设。
昨天她在写他的稿子时,本来心里就对他一肚子不满意,但为了工作,她忍着心里的不快还要对他狂吹彩虹屁,她自己都快要鄙视她自己了。
他现在居然还对她吹得彩虹屁产生嫌弃,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像这种盲目的吹嘘,我只要愿意花钱,随便找哪家媒体都可以给我写出几百篇。”
“...........”笔给你。
“我没有吹嘘。”她只不过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稍微润色了而已。
“他带领的公司团队,拼搏创新,务实进取,并具有国际化视野,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经济奇迹,有力推动了行业乃至社会的进步,成为行业的佼佼者,商业的楷模。”
钟沛语调平缓地念完这一行文字,低低哼笑出一声,笑得暗讽,笑得人头皮发麻。
“..........”
也许这句话从别人嘴巴里读出来,林晞并不会觉得有种羞辱感。但是由他本人复述,怎么听,都有种妙不可言的尴尬。
林晞也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文字,涨红了脸。
电话里,他的笑声止了,转而问她:“原来我在林小姐心里除了尖酸刻薄,竟然还有如此卓尔不群的一面?”
“.........”能不能闭上您尊贵的嘴巴?
“我明天重新写。”以免还出什么问题,被许雨欣抓着不放故意整她,她又呐呐地问了句:“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地方你不喜欢的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算了。”
林晞狐疑,算了是什么意思?
然后就听钟沛定声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审稿。将就用吧。”
您可真是将不动声色的侮辱人玩转得得心应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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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电视台去了两名警察,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林晞见办公室的小助理带着他们去了许雨欣的办公室,心里就明白了。
前两天郑炜倒是给她打电话说过,那天她向郑炜提供了许雨欣的嫌疑可能性后,他们就派人暗中调查过许雨欣近期的动静,然而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前晚突发车祸,郑炜又第一时间找人查了许雨欣的动态。
这一次,却发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地方。
车祸当晚,许雨欣曾在林晞所住的山水世纪公寓楼下,逗留过几分钟,动向不明。
今天他们过来,估计就是找她询问具体情况。
办公室的门一关,格子间里便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大家虽然都知道林晞前晚发生了意外的事情,但没人连想到什么阴谋论。张渺渺当时离开的早,又不知林晞前几日的遭遇,别人问起时,只道是那个肇事司机开车违规不长眼,所以才导致了这场事故。
而且两个人安然无恙,同事们出于正常关心,安慰过几句也就没太关注这件事。
但今天警察突然上门,又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林晞旁桌的同事伸着脑袋跟她低声讨论,猜测警察来找许雨欣所为何事,林晞不愿深谈,只道:“待会儿就知道了。”
大概十几分钟,许雨欣办公室的门再次推开,办公室原本低头接耳的议论声,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两名警察从办公室出来,许雨欣送他们至门口才返回。
待人走远了,许雨欣回头时,冷冷看了林晞一眼,才扭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林晞坐在自己位置上,支着下巴,兀自翻了个大白眼。
办公室里就没有瞒得住得秘密,反正大家都知道她跟许雨欣那点事,撕破了脸她也不怕。
然而此时的林晞还不知道,从这一天开始,办公室里的阴谋论,已经在渐渐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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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在茶楼见客的钟沛从私人侦探那里也刚刚得到最新进展的汇报。
他没有避忌坐在对面已近耳顺之年的长者,直接交代对方:“有线索及时透露给警方,你们别轻举妄动,让警方抓人。”
等他挂了电话,这位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向精明的长者才开口:“你觉得,是钟家的哪一个?”
钟沛托起紫砂壶慢条斯理地添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 ”
长者赞许地笑了:“你做事的确很谨慎。”
钟沛将斟好的新茶送到他面前,态度不卑不亢:“很多经验尚且不足,今后还得仰仗梁叔多多提点。”
“我既答应了你母亲,就一定会竭尽所能。”梁文邦不知回想起什么,饱经沧桑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当年,跟着你外公也算是走南闯北。经验丰富谈不上,但见过的人和事,总归是不少。”
钟沛端起茶杯敬他:“有您这句话,我就更有底气了。”
梁文邦饮了口茶:“我也只能从旁给你一些建议,关键还在于你自己。”
钟沛放下茶杯:“我知道。”
“其实想要说服一些股东支持你,也并不是很困难的问题。这么些年,钟昊的能力如何,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梁文邦客观道:“你从小在宁董事长身边长大,虽然是还年轻了点,但也比一直在董事长羽翼下,并无什么大作为的钟昊做事更精明有主张。”
钟沛只是笑笑,并没有发表过多的观点。
他的沉稳,再次让梁文邦有些刮目相看。
喝了半会儿子茶,梁文邦忽然转换话题问他:“听说你父亲今天出院,过去探望过了吗?”
钟沛托起茶杯仔细品闻了下茶香,才慢声道:“先陪梁叔喝完这一杯。”
钟振远出院的消息,到现在都没人通知他。
他只当现在没有听梁文邦提起,也没打算过去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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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林晞接到了郑炜的电话。
她连午饭都没吃,就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派出所。
郑炜告诉她:“已经确定肇事司机跟那晚伪装成外卖小哥挟持你的,是同一人。”
林晞盯着电脑屏幕上这名年轻男子的照片,短发,瘦黑,相貌普通,嘴角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看着十分陌生。
“这是他的正面照,你仔细想想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