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音齐整,音量还特意稍稍压了桐先一头。
“看来今天大家都挺……有激情。”
正在脱外套的队长斋藤动作顿了顿,脸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明明比赛热身环节都还没开始,看台上的学生们就已经默默杠上了,这种场景着实少有。
闻言,坐在旁边的监督黑须法宗抬头环顾四周,然后与场对面坐着的桐先高校的监督隔着整个场地对上了视线。
两人都笑得和蔼包容,空气里却掠过一阵犀利磅礴的刀光剑影。
赛前练球是双方队伍轮流上阵的热场环节,既是为了让成员提前适应球的手感,也能通过发球或者扣球展现的力量技巧震慑对手。
按照既定顺序,桐先率先入场,然后才是稻荷崎。
对飞鸟来说,排球和其他她所接触过的运动项目一样,都能通过一些特定的技巧动作轻而易举掌握人心:
兄长凤凰每次扣球展现的绝对的力量感给人一种撕裂空间的错觉;北信介每一次接球都让飞鸟嗅到万物皆在掌控中的安稳感;青峰大辉充满个人特色的街球华丽又顺畅,把不可思议运用成理所当然。
——他们无疑能够用这些极具特点的肢体语言诠释体育运动的动人之处。
力量和技巧展现出的不仅仅是苦练与意志,还有摧枯拉朽般的独特节奏与不可替代的风度。
飞鸟握着小学妹们强行塞过来的、写着“侑”和“治”的应援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操纵着木柄在指尖转圈圈。
花花绿绿的配色看着还有点滑稽,乍一看让飞鸟有种莫名涌起的羞意。如果不是小学妹们坚持,她还真的不会接过来——以前看北信介的比赛的时候,她可从来没拿过个人相关的应援道具。
拿就拿吧……她终究乖乖拿好了小扇子,认认真真看着双方都完成了赛前热身。
列队集合,鞠躬致敬。哨声响,比赛开始,宫侑发球。
或许是他的眼神不同以往,平静又不容拒绝,原本热火朝天的应援声渐渐消失。
宫侑单手持球,往后场走了几步,看样子是在为接下来的发球测距。他的眼微微垂下,往日的漫不经心不知何时被全神贯注彻底替代。
头顶的灯光映在眼里,却远远不及眼中本有的光芒耀眼。宫侑此刻拥有的,是全身心投入时才会有的,令人深深着迷的眼神。
他在自己的位置站定,然后又动作流畅地转过身。他跨步向前,速度越来越快,全身都在蓄力。手臂扬起的时候,大臂连着小臂的肌肉发力鼓起,球被高高抛起。
腕骨的凸起就像隐藏在皮肤下的脉动,不甚明显却维系了躯体的全部,又像冰原下的暗流,冗长的涌动里带着坚硬的巨大岩块,能够轻易撕裂坚硬的河床。
全场寂静,仿佛现在就已经是比赛的最后一刻。
所有人都只能捕捉到他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
飞鸟的视线,短暂地被抛起的球吸引——旋转中的球渐渐染上上方灯束的英辉,满是不确定感的旋动将迎来命中注定的全力一击。
少年的手臂是鞭、是桨、是盾,击打着球将它送去自己瞄准的位置。
必须去那个地方,也只能去那个地方,否则对宫侑来说,一切都是毫无意义。
在球真的被手掌击打的一瞬,飞鸟仿佛感觉时间也暂时凝滞:
她顺着略带薄茧的手掌看到了少年的腕骨,看到手臂因为力量绷紧成一条笔直的线,漂亮的肌肉就像起伏的峦,叠嶂之中都是地壳运动带来的苍海。
她看到宫侑的身躯仿佛被拉紧的弓弦,没有咯吱作响,却又胜过千言万语。绷紧的弦乍一放松,爆发出的力量在瞬间释放,传递给球的时候就变成了重重砸在对场边线的绝杀。
她好像,下意识暂停了呼吸。
稻荷崎的欢呼声在耳边响起时,对面桐先应援席的反应慢了好几拍。
对宫侑而言,刚才的发球还算顺手,这也表明今天的球感也在正常范围内。
他的脸上像是带着笑意,就连刚才排成一列与网对面的对手鞠躬的时候,他的眼里也都是快意与坚决。
既然他今天手感不错,就绝对不会给出垃圾的托球。
既然他托出去的球不是垃圾,那么有资格成为他的队友、接住他的托球并击打出去的人,也不能是垃圾。
那么就得分给他看——只有垃圾才会失分。
要么在欢呼声中迎接理所当然的胜利,要么就在众人唾弃里自欺欺人。
——如果真有垃圾的存在,那就趁早给他滚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