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七(2 / 2)小太后首页

皇后答应着,先行离开了。皇帝便坐下来,看着众人布置,才瞧了一时,就觉得无甚趣味了,正要传皇子皇女们来,就见一个宫装女子手中捧着匣子,从殿外走过,因皇帝在此,便特意进来拜见行礼。

却是卜儿。

皇帝见她穿着霜绿的对襟,白细褶裙儿,一眼望去与旁人的衣裳并无二致,细瞧才知道,那衣摆上竟是拿同样绿色的丝线细细绣了花样的,唯有立在阳光下,方才能显出层层韵味。

不禁道:“看来让你去司制司,倒是人尽其才了。”

卜儿行过礼,仰起头来,面孔上有着真切的欢喜与感激:“奴婢还没有谢过皇爷,让奴婢这样的驽马也有了伯乐调.教。”

“世人都说伯乐不常有,不去相访良驹,倒来调.教你?”皇帝一挑眉:“你这自谦也未免太心口不一些。”

卜儿并不顺着他的话说,而是道:“奴婢明知自己的绣工强过其余姐妹们,若仍旧故作谦逊,不是太过虚伪了么?”

皇帝笑着摇摇头:“敢出此狂言,朕且问你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秋社时要用的七彩络子。”

民间秋社乃是收获完毕后,于立秋后第五个戊日祭祀神农与后稷。而无须耕作忙的皇家亦取其风俗,祭神、食糕、饮酒,宫中女眷虽不能归宁,但皇后娘家亦会送来新葫芦儿、枣儿等新鲜果子。至于各色丝线打成的络子,则是用来装饰在树上,图个硕果累累的意头,这是初学女红的少女们都能做的玩意儿,实在不值得夸耀。

卜儿也不顾皇帝的嘲笑,将自己打的络子取出来展开:“这是‘象驼宝瓶’,这是‘金玉满堂’,奴婢选的是黄黍与白米……”

“罢了罢了。”皇帝摆摆手:“朕不过看个热闹而已,这些巧心思,你该和沈司制说去。”

卜儿的神情难免有些黯然,只得闭口不言,又收拾好了匣子,俯身一礼,告退离去。

“其实……”皇帝忽又开口,卜儿只得重新回过身来,低眉恭听,“宫女的衣裳都素雅,你么,还是穿艳些的好看。”

孟嬷嬷端着炖盅进了偏殿,就见皇后已经醒来了。

“娘娘,”孟嬷嬷蹲一蹲礼,将托盘搁在桌上,“奴婢炖了桂圆桑葚兔肉汤,您用一些罢?”

皇后抚着心口点点头,两个大宫女便服侍着她净手漱口,孟嬷嬷盛了一碗汤端来,皇后接在手里,不急着喝,只笑道:“方才一个梦做得没头没脑的,像是一回家宴上,湄嫔要吃我跟前果盘里的桃子,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却不知怎地不肯给她,她又急又恼,竟…竟早产了。”越往下说,皇后的笑容越挂不住,眉头渐渐皱起来:“她那肚子看着都没显怀,孩子生出来,倒还齐全……”

这样的梦,实在不像是好兆头,又不可与旁人说,皇后心里一时不能释怀,想了想,吩咐大宫女道:“我记得有一个粉红碧玺雕的蟠桃,你去寻出来,给湄嫔送去罢。”

宫女应声去了,皇后面上忧虑之色方才略减,用小瓷勺略一拨碗中的养神汤:“这兔肉看着不像是尚食居饲养的,是六郎上回猎来的罢?”

孟嬷嬷不比她胸怀旷达,犹豫再三,还是道:“正是皇爷吩咐奴婢去取的。奴婢回来时,还见皇爷和卜儿姑娘说着话呢。”

皇后自然听得出她话中之意,也不怕明言:“六郎这个人,有心塞到他跟前的,他未必肯要,不好去招惹的呢,又说不准是非要不可。我看着那个卜儿,也不是甘心久居人下的,索性先将她调开了,将来管他如何,总不至于落个惦记长辈身边人的名声。”

“娘娘,实在是贤德人…”孟嬷嬷感慨着,再多的颂赞之语,却是说不出来了。

“贤德不妒,本就是自古先圣对妇人的要求。”皇后一笑:“何况我也很该惜福知足了,六郎待我不必说,妃嫔们也大致是和睦的,亲姊妹还难免有口角呢,能像咱们这般处着,多难得。”

“湄嫔有孕,皇后送了碧玺蟠桃,贤妃送了牙雕百子葫芦,安嫔没送,再底下的才人、美人们,送的多是亲手做的针线,鞋帽一类。”

杨太后听席嬷嬷说完,想了想,一笑道:“我倒想将皇帝送的那几大箱子都给她抬去,到底怀孕的人,不好闻这些。便将那个‘善财龙女绕莲台’给湄嫔送去罢。”

两名嬷嬷不禁一愣:杨太后说的,原是嶂涞国使团来朝贺先帝时,一个所谓“庶孽”出身的通译小官所献的摆件,善财是纯金打的,龙女是碧玉雕的,当中莲台,也是嶂涞国人最为推崇的青瓷质地。

杨太后彼时一见,便笑说:“当中这莲蓬若是空心的,尚可做个笔洗,可惜了,偏偏是一窍不通。”

先帝大笑,就随手把这玩意儿给她了,凭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