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德所在大明宫西北角,是元世文皇后为惩戒宫妃、宫婢所设立,是为反思己过,自省自罚之意。
方闲住在何德所,不是皇后的意思,是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
全德六年,十六岁的皇太子东方华在皇后的梵音大宴上,对凉州刺史的独女方闲一见钟情。方闲年少华二岁,时已许配西疆布政使诺海的独子诺伊。华求皇后而不得闲,以皇后名义召闲入宫,以诺为要挟,强娶为侍妾。全德七年,闲诞下长公主布谷,同年,东方华秉玺登基,年号明和。明和皇帝赐方闲为贵妃,闲不肯,帝君大怒,请奏皇太后旨意贬为庶人,因闲身孕,又为浣洗宫女,后又为宁夫人宫婢。明和六年,皇四子东方素衣诞生于大明宫宁夫人居所栖花殿。
方闲回顾自己的一生,确就是这样的。
生皇四子东方素衣的时候,皇帝坐在方闲的床前,叫着方闲的小字,这样说道:“阿南,咱们有了一个儿子了,儿子长得像我不像你,嘿嘿。”皇帝看着乳母抱着的小宝儿,邀功似的对方闲说。
方闲产子极其凶险,才刚醒过来,听着旁人说,皇帝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两夜。方闲转过脸去,一言不发。皇帝似乎习惯了方闲这种冷脸色,他从乳母怀中把小宝报过来,道:“你来给他取个名字,你说叫什么,我就让他叫什么。”
方闲咳嗽了两声,皇帝急忙把小宝送出去,亲手为方闲掖了掖被窝:“身子本来就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自然是累了。太医全天在这里当值,等你好起来,我再来看你。”皇帝逗了逗乳母怀中的婴儿,就欢天喜地离去了。
宁夫人叹了一口气,劝道:“你的性子是实在古怪,就是皇后生嫡子的时候,都不见陛下这样守着。我想就算是个石头,也该被陛下一片心意暖化了。怎生你就这臭石头脾气。”
方闲咬着牙说道:“姐姐。你不知道我的心,若不是有了布谷,我此刻早已经薄土五尺,青松两棵,长眠地下,陪伴故人了。”
宁夫人屏退左右,道:“你既为了公主活下来,此刻又有了皇子,如何不为皇子拼一拼?你可知这后宫凶险,皇子纷争,都是时刻要命的事情。你对陛下冷一刻凉一刻,陛下不仅是男人,更是天子,他一时委屈下来用心暖你是他疼你,一时发了怒,你死了不要紧,公主和皇子怎么办?”
方闲哭泣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时想起来,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心意,但往前追溯,可知是他毁了我的一生,我又如何能在泥泞之中感谢他赠我一碗银耳?”
宁夫人亲自为方闲喝下参汤,见方闲睡了,方才身披斗篷,来向皇后请安。
秦皇后夜深未睡,扶着额头在看一本书,宁夫人不识字,也不敢打扰秦皇后看书,只在秦皇后喝茶的功夫,抽空说到:“深夜打扰皇后娘娘,不曾想娘娘还没有睡。”
秦皇后看了一眼宁夫人,道:“近些年来你深受陛下恩宠,年年位分晋升,可见你知君心,顺君意。现在陛下有件忧心的事情,你却还不知道,我要给你提个醒。”
宁夫人道:“愿听娘娘的教诲。”
秦皇后笑道:“方闲在王府生下长公主,却又自恃清高看不上皇家给她的名分。如今老四出生了,诞育皇子可是大功一件,她是生母,不能只是个宫女。你是她的主子,这些天未见你来为方闲请个名分呀。”
宁夫人道:“方闲冲撞陛下与皇太后,自知有罪,怎有颜面再讨封赏。”
秦皇后道:“你也知方闲那人,性子执着古怪。我是后宫之主,岂能眼看皇子生母委屈?我有个主意。”
宁夫人道:“愿听娘娘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