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丫头不安的皱了皱眉:“这个元华自己没多大能耐,可那几只灵魁着实麻烦……延廷,天族那边有多少人还没有上过风云台?” “顾北是主持风云宴的人,不用上台比试,秦鸿还没来,不知道会不会上台,到场的只剩几位天族年岁较小的将军需要上心,其余资历高的天神向来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从不过问天族与魔族的斗争。” “江恒呢?” 延廷低头细细沉思着江恒的习性:“先前每一届风云宴江恒都没有参加,不过这个人性格乖张,虽说早就不问三界事,但一时兴起来比试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什么时候起开始询问旁人关于阿恒的看法了?从前一直以为她是了解阿恒的,如今才渐渐明白他怎么会让她轻易了解?她已经不敢妄自揣度阿恒的想法了。 台上鸣堇拿出缙缨戟艰难的与灵魁周旋,本来想着一个个下手,无奈灵魁不仅反应快,脑袋似乎也很灵光,知道群体作战占优势,纷纷向鸣堇扑过来,鸣堇凝神闭气,将灵力聚集手心,一掌下去震开了五只灵魁,只是如此下去修为耗损得快,即使有缙缨戟也无法让灵魁受伤分毫,鸣堇渐渐的有了挫败感。 后澈忍不住向前一步想要飞身上台,被孟槐叫住了。 “你是魔族修为最高的,最后再上台。” “那鸣堇怎么办?” “我去救他。”丫头突然开口,“鸣堇这小子平时是打杀惯了,脑子都不会用了,我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五只灵魁。”她开始有些小小的期待,在台上能痛快的打几场也是相当有乐趣的。 “……你自己小心。”后澈想了想,终究只是嘱咐了一句话,目光澄澄的看着丫头移不开视线。 “嗯。”难得柔和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丫头甚至没有回头看着后澈。 鸣堇被灵魁撞倒在地后吐了几口鲜血后已没有了多少挣扎的力气,他不甘心的咒骂几声,平静的开始等死。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带着几分冷感的嗓音传来,鸣堇看见殿主正一步一步的走上风云台,手心聚满红光。 几只灵魁暂时被牵制住了,丫头扶着鸣堇起身,冷哼一声:“回去给我好好反思反思。” 鸣堇轻咳几声,担忧道:“殿主,你可以吗?” “对付这几只应该是可以的。”丫头伸出手臂护在鸣堇身前,神色淡漠的看着一群神兽:“你先下去,实在不行还有后澈。” 丫头倒不认为自己会打不过这群神兽,只是想让鸣堇乖乖下台还是要提出前提条件的,鸣堇想着后澈那么厉害一定能救下殿主,便点了点头缓缓走下了台。 直到鸣堇安全后丫头才收回灵力,几只灵魁竟似脱了缰的野兽发了疯般冲了过来,丫头不慌不忙的避开几道凌厉的爪风,小心翼翼的与之周旋。 望生台上阿恒阴沉着脸色看着小丫头在神兽中穿梭的身影,本来安慰自己小丫头一定能赢,偏偏小丫头的每一次动作都牵动着他的心神,叫他提心吊胆,是经历过无数次战役都不曾有过的紧张。 作为兄长的北北也好不到哪里去,神情慌张,目光如炬的看向非羽,生怕她一不小心就受了伤。 灵魁的要害在于它们锋利的獠牙,它们大部分灵力都汇聚在獠牙,丫头也正是认识到这一点才在寻找机会能够击中它们的要害。 丫头的修为在鸣堇之上,所以在对付灵魁是还是留有很多余力的,即使那点简单的攻击对于灵魁的皮糙肉厚构不成多少威胁。风云台上战况愈发激烈,在台下的人看来,红门殿殿主不论修为还是身手都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殿主每一次攻击都利落干脆,长发飘逸,青黑劲装衬托出几分桀骜不羁。 “我就说嘛,这世上能有多少姑娘像我们殿主一样霸气!”鸣堇忍不住惊呼出生,牵动伤口时才低呼疼痛。 几番攻守之后,灵魁不耐烦的怒吼几声,其中一只张口就向丫头咬了下去,丫头迅速握住那两只长长的獠牙,一个翻身用力的拔了下来,随后稳稳地落在灵魁背上,脚下灵魁哀嚎几声开始步伐不稳,丫头旋身轻轻落地,轻松避开另一只灵魁的攻击,顺手用手中獠牙划伤了它。想来这两只獠牙汇聚了灵魁的灵力,用来作为教训它们的武器不失为一个好想法,正好自己的配剑早在被秦鸿追杀时成了废剑。想到这儿,丫头转了转手中的獠牙,兴致大增的对着已经包围住自己的几只灵魁招了招手。 她眉稍一吊,带着邪坏的笑容。 灵魁自然是看得懂这个手势的,纵是作为神兽它们也羞愤的呲牙咧嘴,纷纷怒吼着扑了过去。 起初丫头能够轻易的解决三只,后来精力有些不足了,丫头轻喘一口气,被突如其来的利刃划伤了后背,整个人也摔倒在地,她面不改色的拍地而起,旋身时用力的将一只獠牙刺入了灵魁背上。 刺得不深,却足以分出胜负。 丫头扔掉手中的两只獠牙,后知后觉的扭动着肩膀,感受到后背火辣辣的疼。 “咝……” 她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偏偏有些人时刻担忧着她的生死。 她看见手心有血迹,胡乱的在衣摆擦了几下,随后转身走向目瞪口呆的元华跟前,声音嘶哑:“你父君看见他这些宝贝出了事,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还是快些带它们回去疗伤吧。” 元华很狼狈的离开后,陆续有几位天神找丫头切磋都成了手下败将。 一群云里雾里的神仙只以为丫头也是魔族的哪位高手,问了几句无果后各自安心观战了。 秦鸿来的时候看见顾北正神情紧张的看着非羽,忍不住打趣道:“你什么时候也替阿恒紧张起他的心上人了?” 北北用手肘碰了碰秦鸿,冷冷的瞥他一眼:“废话这么多,我问你,天帝是不是又交待你什么事了?” 秦鸿抱臂仔细观察着丫头的身手,点了点头:“是啊,每次坏人都是我做,你说我容易吗?明明我修为与非羽不相上下,他居然还指望我能打败后澈夺得伏羲令。”秦鸿向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此次风云宴倒不愿意上台丢脸了。 “上一次你伤了阿恒的小丫头他还没有跟你计较,这一次你就不要上去了,反正阿恒也来参加了风云宴,让他自己去。”北北神色凝重,也算借着阿恒的名义警告秦鸿了。 他记得从前听秦鸿提起非羽时总会嘲笑小丫头的不自量力,如今才发现他只是在给自己的心脏剜口子,非羽感受不到,他却生生的疼,恨不得回到当时抽自己几巴掌。 秦鸿疑惑着:“他会上去吗?” 北北点头:“会的。”为了孟槐的计划阿恒一定会拿到伏羲令,这就是将军的本分,儿女情长还不足以改变他的做法。 秦鸿挑眉,突然来了兴致:“战神江恒对上自己的心上人?想想就很好玩。” 北北紧抿薄唇,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是啊,怎能不好玩,那可是他捧在手心却又不得不狠狠拒绝的人啊…… 台下魔族兄弟不断叫好,丫头精力愈发旺盛,几回合下来天族那边已经没有人敢轻易上台了。 丫头淡定的拍了拍衣上尘土,将吃入口中的龙须发撩至耳后,等待下一个挑战者上台。 阿恒出现在几步之外,猝不及防,丫头恍惚一阵,差点要以为是不是自己失了心神。 “好玩吗?”阿恒卷起碍事的衣袖,不徐不疾的问道。 那时将军的嗓音带着未敛的温和朗润,薄唇微翕,只足够让丫头听见,仿佛在训斥一个调皮的孩童,却又不乏宠溺。 天族本该忧心忡忡的局面一时得到了翻转,一众神仙纷纷欢呼出声,仿佛在展示他们引以为傲的珍宝。 丫头挑眉,神情倒是正经得很:“没有将军陪着我好玩。” 将军在身边的时候,她根本就不需要拼死拼活,每每看着将军都是一种趣事。 她开始走近将军,从容不迫,后背的伤口滴下鲜红的血液,染透了厚厚的一层劲装。 “我不想对付一个受了伤的姑娘,你让其他人上来。”丫头此刻近在眼前,由于身高的优势阿恒甚至能清楚的瞥见她后背伤口的情形,血流不止,皮肉翻卷在外,一定很疼。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受伤,只是当时还不是喜欢,不会跟着心痛,如今明白心意时,又不得不与她刀剑相向,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嘱咐。 丫头微微扯了嘴角:“将军这么说,我更要利用机会了。”她附到他耳边补充了一句,“将军忍心杀了我吗?” 她比当年的罹舢要懂得更多的人情世故,什么时候起也学坏了般故意的搞起了暧昧,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难以言述。 鸣堇与秦鸿都有些不可思议,延廷和北北却是觉着意料之中了,倒是孟槐以及其他一众人都阴沉了脸色,其中心思不可揣度。 丫头口中呼出的余热尚在耳边没有散去,阿恒一时愣怔,直到感受到她突如其来的掌法才恢复了清明,他迅速抓住丫头的手腕,眯着眼看她:“怎么会忍心呢,你可是我耗了那么长时间才照顾好的。” 丫头似乎是被这一句引起不满,猛的抽回手继续攻击。小丫头身手远比修为好,每一次出招都干脆利落,用尽了力气,没有虚晃的花招,不过这毕竟不是凡人的擂台,阿恒不慌不忙的掌握好形势,很快便结束了较量,他一只手用灵力禁锢了丫头,力度恰到好处的不会弄疼她的伤口:“你就这么恨我?” “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的血仇。”丫头象征性的挣扎几下,汗水流入伤口又一次刺激她的痛觉,她咬了咬牙,做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殿主指的哪一个?一万年前的恩怨,还是前些日子的?”阿恒嘴角弧度逐渐收敛,认真地调侃几句,“我这一辈子屠魔除妖无数,殿主实在不该站在我面前这般对我说话,毕竟我不是一个好人。” 他不喜欢救人,他不喜欢渡人,带兵打仗是职责所在,和声淡笑是习惯使然,他把他所有的善意都给了真心待他的人,他把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眼前人。 “那你杀了我啊。”几绺须发贴着脏乱的脸颊,血腥味弥漫开来,丫头咬了咬牙,带着不露声色的张扬,“这样小心翼翼的束缚我又是几个意思?难道将军心疼我?” 她言语中的调戏并没有惹起将军的不满,将军面不改色的移开视线看向魔族众人:“现在不把你们殿主带下去,还等着我带她去天宫玩一玩?” 延廷自然看得出来阿恒对殿主的照顾,赶忙走上风云台劝殿主离开。 “江恒啊江恒,你在天族声名赫赫,可明知我是红门殿殿主还是救了我,不是都说战神从不救将死之人吗?你说你又是为了什么,我等你有一日告诉我答案。”丫头摆脱开被延廷拉住的手臂,只说了一句便转身走下了风云台。 魔族老大一句话开始引起众神唏嘘,将军性格乖张,他们琢磨不透,纷纷暗地里猜测将军救下敌人的目的,有些人纵有不满也只能放入心底。 丫头神色迤然,言辞愈发犀利,阿恒不得不承认连他都招架不住了,他揉了揉眉心,光线透过指缝在脸颊留下阴影,神色晦暗不明。 “看着阿恒拿非羽没有办法,莫名觉得很有趣。”秦鸿凑近顾北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北北只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高深莫测。 傻丫头啊,居然从来都看不出来阿恒喜欢她…… “殿主,延廷为你看看伤势。”延廷皱着眉头看着殿主被撕裂开的伤口,伸手就要为她治疗。 延廷是魔族医术最高明的,虽比不上天上的丹灵帝君,却也有死骨更肉之术。 “回去再说。”丫头摆了摆手,没有在意魔族兄弟投来的担忧的目光,侧身继续对后澈吩咐着,“你与江恒修为相当,最后一个上去,到时候能拿到伏羲令就拿,拿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逞强。” 后澈那时盯着殿主伤口的目光灼热,没有想到殿主会突然回身与他说话,他慌乱的低下头去沉沉的应了一声“嗯”。 后来魔族陆续有几位高手上台都是铩羽而归,轮到后澈的时候将军蓝衣上已经沾染了点点血迹,他依旧不慌不忙的将袖子又卷高了一层。 “好久不见。”将军勾起嘴角,笑容张扬而又不失礼数。 后澈是他的老对手了,如今风云台重遇上实在是一个比试的好机会,倘若阿恒没有看出后澈喜欢丫头的话。 “别来无恙。”后澈手中变出一把长剑,面无表情的冷声道。 想到方才殿主对江恒说的那些亲密的话语,后澈就觉着眼前的这个人看着非常不顺眼,他从来都承认自己是一个沉闷无趣的人,反正总把关心喜欢都憋在心里是对自己不好,倒不如趁有机会好好的打一架来舒坦舒坦心情。 这么想着后澈握紧剑柄就迅速的向阿恒砍了几剑,凌厉的剑气伴着红色的光化作无数光剑刺向阿恒,阿恒伸手控制住无数道剑芒,手心泛着耀眼的蓝光,随后手掌轻轻一捏便将后澈劈出的剑芒捏散,后澈如同利剑般冲上前去与阿恒近距离比试,彼时阿恒没有武器,后澈的每一招似乎都聚满了灵力,阿恒稍不留神就被后澈一掌打中了胸口,他踉跄一步站稳了身形,挡住后澈迎面而来的一剑,就在后澈一个旋身更加用力的劈下一剑时,太虚剑猝不及防的挡在身前,阿恒不慌不忙的握住剑柄,唇角一勾,指尖悄悄用力便将愣怔中的后澈打退数米,一时间风云台上风起云涌,灵光耀眼,众人一度只看见两团光束纠缠在一起,他们的灵力形成一圈光波将围着风云台的人纷纷逼退,甚至无法睁眼。 高手过招场面总是难得一见的大快人心,秦鸿轻啧几声忍不住他吐槽的性格冷不丁冒出一句:“这个时候如果非羽对后澈关心几句,你说阿恒会不会杀了后澈?” 北北摇了摇头:“阿恒只会觉着非羽身边有人对她好是好事,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也不会杀了后澈。”北北是了解阿恒的,阿恒巴不得越来越多的人真心实意的待丫头,所以喜欢是一回事儿,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这边在分析阿恒的心理活动,另一边又在讨论丫头的想法。 “殿主,你方才的意思是江恒救了你?他何时这般好心了?”鸣堇摸着下巴不解道。 “我要是知道还用问吗?”丫头白了一眼鸣堇。 “那殿主先前对江恒那样……说话,会不会有点太亲密了?” “我不想让你们听见,离他近一点很正常。”丫头抱臂面不改色的关注着风云台上的情势,“鸣堇你要是再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把魔族所有的士兵都交给你操练?” 丫头这么一说,鸣堇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 事实上丫头有千万种理由解释她与阿恒的关系,可她就是想让所有人都误会,然后在茶余饭后提起将军时最先想到的便是她。 孟槐仔细观战眉头已然紧锁了几分,本来想着后澈与江恒修为相当,打个平手还是可以的,现在看看后澈只守不攻的局势,才发现江恒在他退隐崇吾山谷的一万年里从没有放弃过修行,而今即使余下不到两个月的时日照样可以发挥他战神的力量,凭借一把太虚剑让后澈无路可退。 “后澈能赢吗?”逢源担忧的问。 孟槐叹了口气:“不能。” 阿恒与后澈的比试持续了许久,最后是以后澈的失败告终的,彼时阿恒已经很不耐烦,后来索性凝聚全身灵力将其汇入太虚剑,宏大的剑气带来耀眼的剑芒刺破了后澈的防守,一时间风云台上仿佛有数条巨龙翻腾不息,阿恒迅速打出一掌,巨龙便缠绕嘶鸣,随后在空中爆开,强大的威力将后澈打下了风云台,阿恒也是踉跄着很久才稳住步子。 喉间腥锈味不断涌上来,吐到嘴边的血丝被阿恒生生的咽了回去,他将颤抖不停的手负在身后,抬眸正好对上丫头的目光,他分不清那里面是否有关切,但至少是在看着他的。 后澈的伤势要严重很多,他吐了几口血后再爬起时已是相当艰难。 “延廷,去看看后澈伤势。” 身边延廷和鸣堇已经小跑过去扶起了后澈,丫头仍旧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看着将军,直到将军将目光投过来她才移开了视线,收回忍不住要迈出去的步伐,面色从容。 她承认她是很在乎将军的,只是仅仅很在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无法矫情地说出口。 延廷帮后澈护住了心脉,眼下昆仑山不是一个疗伤的好地方,他匆匆与殿主汇报了几句便与鸣堇一同带着后澈回了浑夕山,余下几位将军也纷纷回去养伤了。 北北一手撑着台子跃了上去,叫醒了失神望向非羽的阿恒:“傻了?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非羽?” 阿恒面不改色的收回视线,淡淡开口:“反正该误会的也都误会了。” 北北看着阿恒负在身后紧紧攥着的手,担忧道:“伤势如何?” “死不了。” 北北故作厉声:“你最好不要有事,否则连仅剩的几十天都过得不踏实了。”说完他扫了眼台下的人,“各位还有谁想上来向将军赐教的?” 天族那边是没什么动静,魔族这边逢源刚想上去被孟槐拦了下来。 “他的伤势很严重。”逢源不解的看着孟槐。 “就算你侥幸赢了江恒,天族那边秦鸿还没上去呢。” “可是还没拿到……” “不急,我们先回去。”孟槐打断逢源的话,临走前看向丫头的眼底意味不明。 逢源无奈,只得跟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