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时代,物议沸腾。 这个清明节邢安是休假,所以干脆回了一趟凉江镇陪林女士扫墓,林女士知道是警局来的电话后,习以为常找了一件长风衣给邢安裹住后,就去给她找司机。邢安是开机车回来的,外面大暴雨,林女士死活没答应她骑机车回去,乖宝宝邢安只好答应。 然后乖宝宝在这个清明节的夜晚,碰上大堵车加暴雨,赶到龙城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 刚刚在电话里,邢安已经将初步要做的工作给丁砚循安排了下去,十年的搭档,他的办事效率邢安一点都不担心,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网上的言论。 堵车的时候,邢安拿出手机来翻了翻,先是看了一下王毓可的资料,当时不过事发十分钟不到,网上已经有铺天盖地的新闻,绘声绘色说的好像亲眼见到了现场一样。邢安倒是能肯定市局接到消息后一定是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但是随后的各大公众号,各大微博的态势,已经不是控制现场就能解决的了。 追根究底,在于堕楼的王毓可,本身是个非议很多的女明星。 老百姓原本就热衷于将娱乐圈里那些事情拿过来茶余饭后咀嚼,纯当添点作料,所以一个本身非议很多的女明星,在大雨侵城的清明节堕楼身亡,也就能很好理解为什么短短时间内,已经出现这么多爆款十万+的文章了。 出租车最后停在了离和颐会所还有两百米的地方,因为这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车根本就开不进去。 邢安下车,撑起伞快步往案发地点跑过去。 挤过重重记者,邢安来到警戒线外,还没来得及说明身份已经被身后的记者猛地一推,手下意识往前面一撑,伞直接被风刮成了倒架,手蹭过警戒线就要摔到地上,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邢队。” 邢安抬眼看过去,有伞遮住了自己头上的风雨,伞下的男人示意站在一边的警察放行,邢安撑在他手臂上,那把倒架的伞被丢在一边,挤到他的伞下就往前走去。身后传来刚刚推搡的记者的声音:“现在警队里都有这么帅的警察了?可是刚刚那个眼神太吓人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打人了。” 邢安失笑,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日常就是这幅神情的,好看的皮囊那么多,脸这么臭的很少见的。 “现场的情况怎么样?”邢安跟着他走到被巨大遮挡棚挡住的案发地点。 身边那位日常表情就很臭但皮相一流的男人开口:“第一时间就将遮挡棚拿出来了,但是陈主任也说了今晚的雨实在太大,现场被冲刷得厉害,能搜集到多少证据不好说。” 邢安抬头往上看:“确定是从哪一层摔下来没有?” “这个确定了,有目击证人看到,就是从二十层摔下来的。”指了指还亮着灯的那间屋子:“我们的人已经确定过了,就是王毓可的家。” 邢安点头:“那她家里现在搜证怎么样?” “我跟小乔接到报警电话之后就过来了,我在这里,小乔在楼上,刚刚鉴证科已经搜集完毕,不过我想你可能会想去看一下,所以让小乔在上面等一会儿。” 邢安应和着,准备上楼,两人在电梯里突然想起什么:“哎呀不对啊砚哥,清明不是你和幸运留守的吗?小乔怎么会在?”说着还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难道是小乔良心发现,觉得大清明节的不适合风花雪月,所以干脆在警局加班?” 丁砚循盯着电梯上升的指示钮面无表情:“嗯,我只知道小乔和幸运换了个班。” 电梯叮的一声,邢安还没迈出去,就听到一声:“师哥!” 那声音,婉转好听就像黄鹂鸟一样,再往前,循声见人,正是林女士口中警局新来的小鲜肉,邢安口中风花雪月一把手。特案组,不对,全龙城警局闻名遐迩的一枝花,人送外号行走的荷尔蒙,男女通杀一个也不放过,传闻中的市长亲戚——乔墨。 邢安应下了这一声师哥,抖机灵一样走到乔墨面前:“诶,我跟砚哥一所警校出来的,怎么也不见你喊过我一声师姐?” 乔墨收了收神看清来人,还是笑得风月无边的:“我喊过,是你不准的,说是又没气势又显老。”说完看向丁砚循:“师哥,我让你帮我带的晚饭呢?” 丁砚循从两人身边走过:“忘了。” 乔墨:…… 乔美人委屈成了河豚。 邢安失笑,拍拍“美人河豚”的肩膀:“马上收工了,小乔美人可以回家吃。” 鉴证科已经搜集完证据,三个人跟守在门口的警员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入屋。 邢安径直朝正对着大门的那扇窗户走过去,探出小半个身子,往下看正是警局的遮挡棚:“看来就是从这里摔下去的,嘶……”往后退了一步,邢安又试着探了探身子:“这窗台够低的啊。” 乔墨上前拉了她一把:“知道太低还一直往前面凑?和颐会所是天有国际开发的,做建筑发家的企业,建筑标准这些根本就不用担心。不过刚刚鉴证科的同事也表示这个窗台是矮了一点,所以他们也怀疑是不是失足摔下去的。” 邢安挑眉:“这就开始怀疑自杀了?” “现场没有他杀的痕迹,”乔墨摊手:“不过我知道,不能以第一印象来做判断,所以我收回刚刚那句意外。” 邢安搡了他一把,直起身子打量了一眼屋内:整洁,干净,一尘不染。邢安查过,王毓可经常外出拍戏,所以这间屋子不是常住,不是常住的房子还能保持的这么干净,主人肯定是费了不小的心的,就是……摸了一下桌面:太干净了,都没烟火气了。 门口的警卫看了看时间,探进一个头开口:“那个邢队,今天要到什么时候啊?我看刚刚鉴证科已经收工……” 邢安抬手:“我们也收工了,先下班了,辛苦各位。” 离开和颐会所的时候,楼底下那些围观的记者还没有散开,邢安开口:“砚哥,是谁让你们出动的?” 特殊案件组,与刑侦三队分开办事,一般的报警电话,出警走的都是刑侦队,特案组的案子必须等上面签署文件安排下来才能执行。丁砚循打电话给邢安的时候,事情刚刚发生三分钟,这么快的速度,等同于接到报警电话,上面的人就把这个案子拨给了特案组。 丁砚循知道邢安想问什么,拒绝了乔墨一起吃晚饭的邀请,丁砚循开口:“是徐副局打电话到特案组的。” 哎呦,果然是那个老烟枪。 邢安长呼一口气,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从老烟枪手里接案子啊:“今天就到这里吧,收工,散队。” 回到小区时,正好撞上小区门口的宠物商店老板娘回来拿钱包,邢安索性将放在那里刚刚一天的欢实接回了家。 欢实是一只小土狗,没有品种,通体黄毛,跑得飞快。最近养得不错胖了一些,完全让人想不起来当时邢安捡到它的时候,它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大雨天的,塞在一只纸箱子里,躺在市局门口。 邢安每次讲到这件事,都觉得自己当时简直就像是古装片里面在尼姑庵门口捡到一个身披黄袍的带把小子一样。 当然,欢实也是个带把的,当然,它现在带不带把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它吃好喝好,不负邢安给它取的这个名字,倍结实,倍欢乐。 带着欢实回到自己的房子,邢安倒了点狗粮和水,将欢实塞回它的小窝后就躺到了沙发上。林女士的电话来的心有灵犀,邢安交代了一下这个清明假期应该是要提早取消,如果林女士实在惦记,可以来市里看看她。 当然后面一句只是走一个过场,邢安很清楚,林女士根本就不会过来。毕竟自己喊了这么多年让她来一起住,忍着天天被她叨叨的风险执意邀请都没见她点头。 林女士拒绝的理由倒是直白得很:我不乐意天天对着你,或者你要真乐意我天天盯着你去相亲,我也是可以去住几天的。 得了吧,打住,您老好好在凉江镇歇着吧。 也不是坏事。 毕竟邢安虽然在市局出生,但是刚上小学的时候就因为邢宗国同志的工作调动关系,举家搬回了凉江镇,林女士本来就是凉江镇人,住回老家自然开心,只是在邢安的记忆里,老邢同志好像很不满意这一点,至于为什么不满意……嗯,可能是从市局调去凉江分局,基本上等同于邢安从刑侦三队调去了特案组,扫仓库,扫仓库而已。 邢安胡思乱想着,屋外一声惊雷,还没反应过来,怀中已经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邢安摸着欢实的头发笑:“哎呦,男子汉大丈夫的害怕打雷啊?你丢不丢人,丢不丢狗?” 调笑间,有什么东西闯进了脑中。 邢安抱着欢实走到电视机柜下面开始翻,最后翻出一本大的收藏夹,里面全部都是DVD碟片,收藏夹翻了一半,邢安终于如愿以偿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那个隐在阴影之中,只有半张面孔非常熟悉的男人,邢安真的看到过他。 在2000年那部上映一周就下映,老邢同志没有赶上在电影院看,后来只能愤而买碟收藏的,现在成了绝响当时只是笑话的边缘人士电影《山城》中。 邢安跟着老邢看过这部电影,旁的内容记不大清,就记得电影里那个黑黑瘦瘦的小伙子,一笑起来能看到漏风的大门牙,憨傻憨傻的十四岁小孩。嗯,倒是和现在一派精英模样不太一样。 邢安看着那张碟片,扉面刻着导演和主演的名字,当年十四岁的少年,名字排在第二位。 俞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