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吃饭的时候,叫来了所有人。
沈夫人如今四十五,平日里和蔼可亲,但在谈判上姿态高傲,女强人了一辈子。
她坐在上首,语气严肃,“今日召集大家来,只是想要说一件事。如今这阵子不太平,京城更是乱成一锅粥,皇帝下台,新民国来到,大家想要走的可以走,虽说已经不能以往日规则谈判,可想留下来的就留下,毕竟在我这还是有一口饭吃。”
“母亲,所以十年寒窗苦读都是......”沈琼鎏坐在下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马上就可以上京赶考了,可是现如今......罢了罢了。
“琼鎏,就当是一场梦吧!这一生还长,未必就是这么一条路了。”可她知道,回京城是不可靠的,在这小城安稳一生还是可以的。
似锦也听明白了,皇帝没了,清朝没了,琼鎏哥哥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那些传出去的信,那些抱负,那些银子都是没了。
“夫人,可是少爷是有大志向的人,才不要困在这里一辈子。”
沈夫人脸色瞧着她也凶不起来,只得轻柔的告诉她:“似锦啊,虽说是有抱负的人,可是命说到底还是重要的。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懂了吗?”
“哦,那没事,我都陪着少爷。”
沈夫人欣慰的笑了起来,睨了一眼沈琼鎏,不用说她都是知晓这个儿子的心意的。
沈琼鎏只觉得心口很甜,很充实,像是被灌了一斤白糖水一样,但是甜却不会感觉到腻。
大菊也赶紧开口:“夫人,大菊从十岁被卖入沈府,就早已是沈府的人,不管如何都不会离开的,这里是家啊,离了这,还能去哪?”
初夏却跪了下来,眼里含了泪,“夫人,请许我出了府去,我那苦命的妹妹,好不容易得了些消息,说是去了江南那一带,我...我总得去的,去和她在一起。”
初夏是十五那年进的府,如今已经二十五,十五那年她被她爹送给了隔壁镇的一个老酒鬼,说是还清赌债。让她跟那酒鬼还不如让她去死,奋力一跳,入了河,被水冲到岸上,沈夫人恰巧送客户离开,回来的路上碰见她,这才救了她。后来求着回去看了一眼,听隔壁婶婶说她母亲上吊,妹妹还被送给河盗不知所踪。
而她的父亲,瘫在家门口呼呼大睡,连母亲都没有取下来,还是她自己动手取下来的。埋葬了母亲,妹妹却如同石沉大海,根本不知道去了哪,是死是活。她从来没那么恨这个父亲,拿了一把菜刀,可是最终还是没能下手。而沈夫人知道一切的始末也没有逼她,都是苦命的人,何苦为难对方?
“夫人,今生恐是还不清你的大恩大德了,只求来世报答你。”初夏说着已经痛哭流涕起来,那段回忆,是她这一辈子的痛。十年了,终于还是夫人不懈努力打听出来的结果,她从来都没敢想过还能找妹妹。
似锦蹲起身子将初夏扶起来,“初夏姐姐,别哭。你会找到你妹妹的,我相信你这么善良,肯定会得尝所愿的。”
“是啊,初夏,不必哭。未来都会更好,这里有些盘缠,你拿去。”沈夫人拿出一个包袱,给了初夏。
沈琼鎏不太明白这一段过去,虽平日里常不言语,可是也开了口,“既然有了她的消息,那就去找,没找就不要回来了。”
初夏站起来,一次一次的鞠躬,最后拿了包袱走了。
沈琼鎏此刻才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是一辈子的事情。就好比初夏失去了她的妹妹,而十年过去了,还是不能抚平她的伤疤,然而一有希望,宁愿把伤疤重新揭开。他深邃的的眸子望着似锦,她这么无忧无虑的,在他身边,他就够了。
其余人倒是没有一个要离开的,如今又逢乱世,他们离开了又能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