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确实比县上还要热闹得多,便是在主街上闲逛的妇人穿着的绫罗绸缎也略高一筹,面对着这般富贵窝,站在崔桥斜柳下等清平县主的喻予潮不由得回想起当日从牙舰下来收到的家书。
喻予潮身旁扶着他的小厮是清平县主送的,说是他病体位愈,须得小厮服侍,他推托不过,便接受了。内心有几分窃喜。一开始遇到清平县主,他心中带着忐忑不安,毕竟那日,是他唐突了。后来两人虽在镇上有偶遇上那么一两次,可却没有说上话。
在镇上凑巧听得她丫鬟说起她会上一艘牙舰,在书院中,他特意挑了那几个家境不错的郎君说起了牙舰。书院风气早已不是前两年的淳朴了,多了几分攀比之气。能够登上牙舰,也是高人一等的象征。
那帮同窗果真有了手段,得了上牙舰的名额。喻予潮特意回家一趟,与喻老太太讨要了路费,赶上了牙舰。一切就按照计划的一致,那些个只懂得攀比炫耀的,最后不成了他的垫脚石?
在港口,与清平县主道谢并告别后,清平县主身旁的小丫鬟跑过来递了一张字条,他展开看了,默记下后,便赶紧毁了。
此时,脚邸飞跑过来,远远儿就揪着好几个从牙舰下来的读书人,读书人指了指后头的喻予潮,他赶忙过去。
“郎君,可是喻予潮郎君?”
喻予潮望向来人,拱手道:“正是。”
“终于找到您了。这是您的家书。”将书信递给喻予潮,他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字体,略微几分诧异,却也是接过了,吩咐小厮给了赏钱。
小厮是个眼明手快的人,环顾四周,指了前头的茶馆,“郎君,咱们要不要先去茶馆歇脚?”茶馆也是人来人往之处,各个大大小小的茶馆酒楼和楼子,都是打探的好去处。随便一坐,上一杯三个铜钱的清茶,便能够听到四通八达省城一些小道消息。小厮想着喻予潮是赶考之人,最是关怀便是落脚哪处最佳。
“行。”喻予潮也急着看书信到底说了些什么。
小厮扶着喻予潮进了茶馆,要了一桌子僻静的地儿,便去前头要茶水去了。喻予潮趁机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纸,喻老太太里面详细哭诉了她如何被宗族的人污蔑,还说了知州大人如何受到了宗族人的蒙蔽,以至于她不得不被迫在家庙中为祖宗祈福。
最后却只写了一句期望,让他考中举人,好接她进省城。
喻予潮看得并不仔细,心里头虽也对喻老太太所言有所怀疑,平日里宗族的人都盼着他能够早日中举,便是他回乡,也多有尊待,村中大小事务,都与母亲商量,若说突然变了挂,那自是族中之人有了新的靠山和期望?他前半个月各大书院比武,并未曾见到同村人出类拔萃。可不管如何,他总是得接了老母到省城住。
特别等他考中了举人,自是想在省城住下,到省城书院读书学习,三年后好往京中进学。
若是能早日与县主定下婚约,考中举人便可上京了。
喻予潮心里头却很是惦记着喻老太太。
“郎君,小的打听过了,前头的客栈人少些,虽则条件不太好,可总是清净一些,郎君便是做文章看书也能看得下去。”
“行。那咱们就去那。”清净无人,自是价格便宜。
喻家的钱财都在母亲手中,得早日接她上省城了。
到了客栈,果然简陋,连带着客房,也不过是一张桌椅和床罢了。小厮替喻予潮放置好了物件,才笑着说:“郎君还是好运道,听得茶馆的老板说了,再过几个时辰,说不得连这里都要满了,到时候,来晚的举子们只能睡草棚和柴房了。还有一种大通铺。夜里睡觉磨脚打呼不说,有些举子家贫,多少年没有洗澡,浑身都是臭味,还有虱子呢。”
喻予潮之前倒是在书院中听人提起过那些个穷举子,确实是过年才能够洗上一次。这个小厮脑子活,还是县主所送,即便他是个蠢的,喻予潮都能捧着他。
小厮当时被清平县主派到喻予潮这头服侍,那心里是千百个不乐意。京中也不缺乏那些名门闺秀和大少爷们追捧才子们,不过是为了捧出个自己慧眼识珠的好名声。
可大部分才子们最后都是泯然众人矣。他们这些被推出去伺候的小厮,好些的还能回来,不好的只能又被不成器的举子们给卖了。
可等小厮见到了喻予潮与清平县主的情状,他倒是不愿了。京城多少富贵人家,清平县主都不要,偏偏就看上了这个软脚虾。小厮心里头虽看不上喻予潮,可办事漂亮,深知即便再怎么看不上,他以后都有可能成为县主的夫君,还不如先讨好了他再说。
一切都很顺利,喻予潮九天从考场出来,休息了一日,县主便派了小丫鬟过来送口信了。
喻予潮就等着放榜了。
而此时的飞木,已经在驿站又住了两日,等到了黄昏日落,他在马棚里头捏着草料喂马儿吃,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
飞木放下手中的草料,快步往门口走去。
远处卷起一股飞沙走石,不时传来马的鸣叫声,驿站里头的差役有些害怕,躲在飞木身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飞木没有开口回答,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鸣笛声,没一会,一只雪白的鸽子飞了过来,驾轻就熟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伸手抚摸了几下,鸽子咕咕唤了几声,小脑袋蹭了蹭,伸出了右腿,上头绑着书信。
飞木解开了书信,伸手轻轻拍了几下鸽子,“你这小家伙,又到处乱跑了吧?”以它的脚程,自是不会与柏国公爷一同到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