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荏苒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是什么地方?”
“以前是家私塾。”
“这你都知道,我感觉你对这里很熟啊。”
弗諼脸上闪过一抹怅然,“不算熟。”
说着收回了视线,拉着伏荏苒继续往巷子里走,阎家就在那家上锁大门的隔壁。
许是一早就知道他们要来,门房未经通传就把他们迎了进去,没走几步就有一个胖墩墩的男人笑盈盈地大步迎了上来。
“有失远迎,弗公子还望恕罪。弗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正厅请”
胖男人非常客气地欢迎弗諼,将旁边的伏荏苒打量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不敢多看,形色间的谨慎、恭敬展露无遗。
伏荏苒心中惊诧,这家伙和他们说了什么,不会直接表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伏荏苒怀着好奇跟着伏荏苒去了待客的正厅,正厅装饰奢华,到处可见珍贵器物,还有名人字画。
伏荏苒有些失望,一点不像是大画师的府邸,倒像个暴发户。
弗諼被恭恭敬敬迎上了主位,伏荏苒也就不客气,在弗諼下首坐下。
那胖男人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太胖容易出汗,不时用袖子抹着额头,吩咐下人上茶上点心,催促夫人和小姐快些来陪客。
伏荏苒瞧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有点好笑,正想安安静静地看弗諼搞什么名名堂,正厅外传来一阵戏谑声。
“家中来了贵客,三弟怎么不叫兄弟们一起出来迎客,还当我们阎家不懂礼数。”
接着便是一连串密密麻麻的脚步声。
来的人有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跟着跟着跨进门槛,不一会就把宽敞的正厅塞满了,显得十分拥挤。
伏荏苒脸上的肌肉都要僵住了,从别人嘴里听见还没什么感觉,此时亲眼所见才知有多震撼,阎家当真是……繁茂的很啊!
胖男人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拢来的贵人才不想便宜了他们,告诉他们才怪,要不是贵人说想来他家参观一下,他根本不想让贵客来府中。
但看着为首的几个兄弟,人都来了,总不能当着贵客的面闹出兄弟阋墙的事,让贵客看了笑话,即便心中不愿,胖男人还是笑着上前将几个兄弟都介绍给了弗諼。
“弗公子,这几位是我的兄弟,大哥、二哥、四弟、五弟,还有他们的夫人、儿子、孙子。”
胖男人挨着介绍,大家就挨着和弗諼打招呼。
弗諼从始至终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是简单地点头便算回礼,阎家人也没觉得受到了冒犯和轻视,全都恭恭敬敬地微笑着。
这一通介绍下来已经过去了一盏茶时间,等招呼打完,阎家老大率先开口道,“听闻贵人是对阎家的生意有兴趣,有意全部拿下?”
阎老三闻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给自己找的客人,大哥这话一下子就变成阎家的客人了。
阎老大才不管自己三弟心里那点不痛快,十分真诚地道,“不仅我三弟,我们兄弟几个也想出手手中生意,不知弗公子可有那个意愿一起拿下?价格好说。”
弗諼摩挲着指腹,久久不回答,阎家几兄弟等得着急,就在他们又要开口时,弗諼突然抬头道,“上午在客栈听人聊起说阎伯病了,昨夜请了大夫,不知阎伯这会怎么样了?”
几人闻言,当即就尴尬起来,外面是如何议论阎家的他们再清楚不过,外面那些人能说什么好话,同时几人也忐忑起来,这位贵人不会以为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就不做他们的生意了吧。
阎老三道,“折腾了一夜,天亮时才平静了下来,吃了药已经缓和了许多,多谢弗公子关怀。”
弗諼意有所指地道,“年纪大了折腾些也是难免,养儿防老不就是这时派上用场。”
几人脸色越发尴尬起来,弗公子铁定是听到了外面说阎家人不孝的事。
就在几人都以为这个生意要黄的时候,弗諼突然站起来道,“几位带我去见见阎伯吧,来了府上总不能不拜见,在下对阎伯的画作也是仰慕已久。”
弗諼如此说,阎家人自然不好不让他去,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便又转移了目的地,去往了后院。
阎伯住在主院旁的梨花园,院落不大,但胜在十分幽静雅致,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伏荏苒观赏着梨花园的景色,这才有了点大画师住处的感觉。
几人进了屋,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枯槁老人,一头银发稀稀拉拉,像是吸走了他的生命力一般,整个人枯瘦成了一根竹竿,眼窝凹陷,眼球混浊,已然是油尽灯枯之相。
阎伯眼睛虚眯着,看到有人进来,嘴巴蠕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
弗諼也不嫌弃老人身上难闻,就像亲人一般凑了上去,嘴巴几乎要挨着他的耳朵,“阎伯您好,晚辈弗諼,很荣幸能见到您。”
阎伯眼皮掀了掀,看了他几眼,嘴巴动了动,发出轻微的声音,“弗諼?”
“是,在下弗諼,仰慕阎伯画作已久,能见到您实乃三生有幸。您身体可还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阎伯没有多看他,慢悠悠地从他脸上收回视线,目光却在飘过伏荏苒脸上时陡然停住,混浊的眸子渐渐撑开,整个人像是一下子激动起来,全身都在战栗。
“看来阎伯很喜欢在下。”
阎老三笑眯眯地附和,“是啊,难得见祖父这么激动,两人看来是有缘。”
弗諼自来熟地和阎伯拥抱着,将阎伯几乎半抱了起来,亲昵地揽着他的肩膀,看着就跟感情深厚的祖孙一般。
阎家人看弗諼与阎伯相处的如此好,都按耐不住的开怀,这下生意应该更顺利吧。
弗諼半抱着和阎伯,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着,“你应该猜到她是谁了吧,毕竟那张脸一模一样。”
阎伯闻言,整个人战栗地更加厉害了,一双眼睛用力睁着,死死望着伏荏苒,又水雾在他眼眶里打着转。
弗諼无情地道,“我带她来不是为了了却你的遗憾,而是来提醒你曾经做过的事,死了记得到地狱里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