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染目送领导们一个个开车离开,透过暗色车窗,林翊朝她望过来,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警告。
苗燕泉则收到了一条来自谢染的微信,里面写着:苗处生日快乐,辛苦了!
苗燕泉想起今天的蛋糕和谢染为她切蛋糕时的笑,再看后视镜,看到谢染转身朝着律所大门走去的背影。
谢染收好手机,围着律所门口的花坛绕了一圈,又偷偷摸摸绕回到办公楼里面。
将近八点,那个曾将她放进档案库的档案管理员,此时正在值班。
谢染特意等到一个综艺节目刚开始的时间踏进档案室的门。管理员正趴在桌上,盯着面前的平板电脑,双耳塞着耳机。
谢染从柜台上探头过去,阴影挡住了管理员的光,她这才发现有人来了,猛地一抬头,一脸淫/笑还留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去。
谢染问:“方周的综艺?”
管理员点头如捣蒜,“你也知道!”
“我上周看了,他太帅了……”
“对吧对吧!!!”
管理员两眼冒光,疯狂地想拽谢染入坑,然而不得不拿起谢染的表单。看到上面列出的长长一溜案卷编号,瞬间笑里带苦。这些资料全找出来,再全复印完、装订好,爱豆前半个小时的英姿都看不到了。
“真抱歉。”谢染说,“领导让我用近二十年的资料写文章,要得急,不然我也不会今天来麻烦你了。我也想看这个综艺的。”
管理员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
与初次见面时的不耐烦形成鲜明对比。
她看看如山的档案架,又看看平板电脑,主持人已经请出了她的爱豆开始放电,真不想离开半步。好在现在四下无人,她将声音外放,这样在档案库里面工作时至少也能听见。
可是,随着打印机的疯狂运作,档案库里面的噪音已经不是平板电脑的音量能够轻易盖过的,同时还要在繁星般的编号中上下寻找,管理员绝望了。
这时,谢染说:“啊!他被踢馆了!”
管理员:“啊!!!”
谢染无奈地笑了笑,突然走进了档案库,抱过她怀里的资料,说:“去看吧。幸好是下班时间,没人看得到。”
有了上一次修打印机的经历,这一次她突然闯进来,就没有那么突兀。可是谢染胸腔里仍然在砰砰地跳。
这一举动千万不能被人怀疑,失去信任的话,以后就更难。
打印机还在不停工作,谢染弯腰加纸,管理员就站在她身边,没说话也没动弹。谢染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蹩脚了。她直起身望着管理员,静静等着她的回答,努力让表情尽可能自然。
管理员着实望着她愣了一阵。她的爱豆唱歌的声音阵阵传来,却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多一秒不说话,谢染的心跳就更快一分。
谢染没那么大胆,也并没有太多能拿来赌的东西。就在这短短的静默时间里,她甚至想到了自己若是被管理员盯上,甚或被处分该怎么办。打印机咔嚓咔嚓的声音,就像是在为她的人生被扔进碎纸机的过程配乐。
就在这时,管理员开口了。
“谢谢你谢谢你!真的很抱歉!”她跑出去盯住平板。
谢染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很多次。在父亲死后尚留在国内的一年里,在日本偶尔睡在研究室的两年里,在川阳阜县为他人做嫁衣的三年里,她都会幻想自己终有一天拿到这个案卷时的情景——内页纸面已经发黄发脆,而自己以拥有足够的权力,将这个早已被人遗忘的案件重启。
但现实远没有如此梦幻。她仍然没有权力,案卷是在打印机噪音的掩护下偷偷拿在手上的,纸页也还算新,也许它根本没有从人们的记忆中流逝。
时间宝贵。
谢染原想将它混在打印机旁的那摞案卷里,一起复印出来,但是忌惮着管理员突然回来的可能性。谨慎为上,她最终选择就站在两列档案架之间用手机拍照。
她看见了调查立案书、她家的财产明细……看看日期,竟仿佛笑话。
原来案件可以追溯到那次德国出游之前半年,原来早在她沉浸在追求宋情成功的兴奋里的时候,谢文祥就已经成了刀下鱼肉,宋卓也已经成为了刽子手之一。
可也就是在那时,宋情同意了她的追求。
这事不能细想。
她勒令自己停止思考,并且迅速翻到下一页。可是,翻不动了。
一只大手按在了纸页上,阻止了她翻页的动作。
谢染脑中“轰”的一声。
她太紧张,紧张中又胡思乱想,居然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人来???
仔细一听,综艺节目的声音已经遍寻不到,只剩下打印机还在咔哒作响。谢染绝望地低着头,看到身边那人左手插在裤兜里,精瘦的腕子上挂了只松垮的手表。
她没抬头,也知道是林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