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相杀,手足相残,这世道本不该是这样。
邺儿也一定不愿意自己的江山永固,是踏着无辜兄长的尸骨建立起来的。
就这样,谢蘅回到凤辇上宣布回宫,谢衍的马车就跟在她的后面徐徐前行。
车轮碾过雪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像是他们即将奔赴的,诡谲异常的命运。
先帝的二皇子在年关进京,是轰动京城的盛事,晋帝早已在宫中摆下宴席,静候这位兄长的到来。
正午时分,长公主与二皇子姗姗来迟,守在殿外的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替两人脱下大氅,递来熏香暖炉,只一会儿功夫便将一身寒意驱散了大半。
一切准备就绪后,谢蘅领着谢衍进殿。
一时间,满殿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皆将视线落在那位其貌不扬的二皇子身上。
许是从未经历过这等架势,谢衍愈发将头低了下去。
饶是他一路小心谨慎,却还是在来到皇帝面前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一个不稳跪坐在地上,引得满殿的人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谢衍生怕自己犯了不敬的大错,手忙脚乱地调整好姿势,伏在地上向红茜纱屏风后的太后以及御座上的皇帝行礼:
“罪臣谢衍,参见陛下,参见圣德皇太后,恭祝陛下万岁,皇太后千岁。”
邺儿其实对这位素未蒙面的皇兄充满了好奇与亲近,皇族中他的年纪最小,上面又大都是姐姐,很少能有兄长与他作伴。
因此见到二哥他很是兴奋,只是顾忌母后和百官在场,这才不得不强压下少年心性,稳重地回了句“皇兄免礼”。
可熟悉谢邺的人都知道,他的语气轻快,已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欢喜。
见到皇帝的态度如此,西南王谢衍也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京城也并非都是豺狼虎豹,至少长公主与陛下待他的态度都还算和善。
谢衍的心中有了底,旋即打开他随身携带的楠木箱,从中捧出厚厚一叠剪纸来:
“西南偏僻,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亲手做了些剪纸送给诸位做见面礼,还请莫要嫌弃。”
宫人很快上前将剪纸一一呈到每人手中,皇帝拿到的是一幅九龙戏珠,太后的则是一张凤舞九天。
无一不是巧夺天工,精致非凡。
谢蘅摩挲着手里那张凤穿牡丹,不由觉得惊奇,皇子的手工居然也能精湛至此。
倏忽间,一声轻笑陡然响起,是谢祯。
她翘着兰花指,将送到面前的那副鱼戏莲叶剪纸高高举起,似笑非笑道:
“怎么旁人的剪纸上都有凤凰,唯独本宫的没有,究竟是二皇子偏心,还是认为本宫配不上凤凰呢?”
她口中的旁人无非指的是太后和长公主,这一番质问直令初来乍到的谢衍惊出一身冷汗。
他制作这些剪纸时,特地翻阅了多年前由翰林学士献给两位公主的双姝赋。
赋上说长公主雍容华贵,明艳动人如意公主清新脱俗,冷韵幽香,他这才会为其准备了鱼戏莲叶的图样。
面对谢祯的突然发难,谢衍毫无招架的余地,只愣在那里,不断擦拭着额角的细汗。
谢蘅看不下去,红唇轻启,微微一笑:“我当是多大点事儿呢,原来是妹妹喜欢凤凰,我同你换便是。”
她话音刚落,凤虞便极有默契地将那副凤穿牡丹剪纸送到了谢祯面前,谢祯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