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尤芳便认出了床上之人。
云处安眉心微皱,双眼紧闭,脸色比云片糕都白,本就棱角分明的脸越发清瘦。
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可怜模样,让尤芳实在难以自控,手里的刀压制不住的朝云处安脖子上来回比划。
见那泛着冷光的刀尖离夫子越来越近,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割破皮肤——
“你要做什么!”萧避一把拽住尤芳。
看这猛虎护崽的样子,尤芳相信只要她再往前一步,这小子就能跟自己拼命。
气氛有点尴尬,尤芳眼睛一转道:“瞎嚷嚷什么,这是古书上的放血疗法,一刀下去,人就醒了。”
说着,刀锋迅速一转,刺破云处安食指指尖。
虽只渗出一点血,尤芳也收了匕首,可萧避还是小心往前挪了挪几步,戒备的把云处安护在身后,他怎么都觉得刚刚那刀是冲着夫子脖子去的?
见萧避明显起了疑心,尤芳也不好明着动手,一把将匕首拍在桌子上,假装生气。
“刚刚是你求我救人,现在不信我?好啊,那我不管了。”说完作势要走。
萧避见的人少,心思单纯,又着急救人,被尤芳这么一吓,立马拦下尤芳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保证不说话了。”
“真的?”
萧避头点的像个锄头。
“行吧,见你是个小孩,不和你计较,出去烧锅水。”尤芳打算支开萧避。
可这小子虽不敢吭声,但一双眼睛看看云处安,又看看桌子上的匕首,在门口磨磨蹭蹭的不肯走。
“行行行,给你。”
翻了个白眼,尤芳把匕首扔在地上,萧避噌的一声把刀捡起来扔到院子外,这才长舒一口。
“云处安怎么教的,这么婆妈。”尤芳嫌弃的一点都不掩饰。
萧避倒是一脸吃惊,“你怎么知道夫子的名字?你们认识?”
突然想起什么,萧避恍然大悟道:“您是不是夫子的妹妹?”
放屁!
尤芳一脚踹过去,算起来她比云处安早生了一百年,怎么就差了辈儿,成了他妹。
本着谁惹她,她惹谁,有一还三的原则,看着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的云处安,尤芳计上心来。
咳了两声,坐直身子,端庄道:“说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师母才是。”
哈?
萧避瞪大了眼睛,这一次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认知颠覆后的惊讶。
发现萧避明显的不信,尤芳抬手一个脑瓜崩,疼的萧避捂着脑袋原地打转。
“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夫子很不搭?”
两手摁着脑袋,萧避先是点头,然后又立马摇头。
“我也不想,是他用尽了手段逼我嫁给他,我每天要陪吃陪睡,每天要穿他指定的衣服,变着法的逗他开心,他一不高兴就体罚我,不给饭吃,而且还…….还——”
说到这里,尤芳挤出几滴眼泪,特意停顿,留足想象空间。
“他还把我圈着,不让我穿衣服,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怎能受此大辱!”
“不可能,夫子不是这么样的人。”
“天地为证,要是他没对我做过这些丑事,我不得好死。”尤芳立誓,神情严肃,不掺半分虚假。
天地良心,这是尤芳这几百年里说的最真的真话,一个字都没夸大,说实话底气当然足。
“这种人渣,我定是要与他一刀两断,休书拿到前,我是不会让他死的。”
尤芳说的特别真诚,只不过还有半句她没说完——要死,他云处安也只能死在自己手上。
估计是没听过这么狠的毒誓,萧避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烧水,等夫子醒了再说。
瞧着萧避一溜烟的跑出去,走的时候还特意把屋门敞开,又将那只匕首踢得远远地,这才跑去生火。
尤芳笑笑,这小子虽然笨,但还不至于无可救药到什么话都信——
不过谁说这匕首只能有一把?
衣角一甩,尤芳单手从靴子里抽出另一把精致小刀,屋外的阳光折近来,照在刀刃上,刚好照亮了云处安的眼睛。
勾起嘴角,尤芳坐在云处安身边,凑近瞧着,这副惨白的面孔,一瞧就是重伤未愈,连带两片红唇也有些苍白。
尤芳记得就是这张嘴,明明蹦不出几个字,但每个字都能把她气个半死。
还有这双没睁开的眼睛,她第一眼见到时,这双眼睛就好看到让她忘不掉。
凑的更近一些,尤芳更是气不过,怎么一个大男人,眼睫毛能这么密,尤芳嫉妒的甚至想拔掉几根。
就在指尖即将碰到眼睛的时候,云处安醒了——
尤芳和云处安,两双眼睛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在十年后再次彼此相对,淡棕色的瞳色映出黑曜石般的眼眸。
许是这份相见来的过于突然,水火不容的两人竟这么静静看着,他不动,她也不躲。
那一刻,好像过了很久——直到冰冷的触感从脖颈上传来。
尤芳勾着嘴角,问道:“炸尸好玩吗?”
“不如魔君的诛仙阵来的有意思。”云处安淡淡回道,全然不在意抵在脖子上的匕首。
“呦,还学会反讽了,十年不见,有长进。”刀尖像蜻蜓点水一样若即若离,就像是被尤芳戏弄的玩具。
“什么时候醒的?是你扒我衣服那段,还是我找你要休书那段?”
“这种事魔君还不要拿来玩笑……”还没等尤芳嘲讽的话说出口,云处安轻声道:“这对你不好。”
对自己不好?
这个答案让尤芳一愣,沉默了一小会,但随即挑眉笑道:“我找你要休书,坏的是你的名声。潜明真人,有空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
伴着最后几个字,刀刃缓缓割破脖颈,从左到右,从血丝到血滴,最后凝成一道扎眼的伤痕。
“我要杀你,你只能受着,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没有那个实力,就别替别人瞎操心。”
尤芳冷冷的看了云处安一眼,拿他的衣角擦干净刀刃上的血渍。
云处安感觉到脖子上隐隐传来的疼痛,这一刀尤芳是收了力道的,虽伤了表皮,但却无大碍。
这是尤芳的警告,提醒他认清楚现在是谁占据了主导。
敛去眼中的杀气,尤芳换上虚假的笑容,假装十分和善地提议道:“刚刚那些不过是题外话,不如我们来聊聊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