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酒有病。 说起来是个怪病。平日里,拾酒十分难眠,还很浅眠,有一丝声响都会被惊醒或无法入眠。深眠以后,又极其嗜睡,有时候睡上个两天三夜也是常事,但梦里却不得好眠,总有光怪陆离的梦境缠着。因此,白皙的鹅蛋脸上,黑亮黑亮的俩眼睛下,常年浮着一丝乌青。 这病,日子已经非常久了,许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不过,拾酒也不知道自己娘是谁,她由师父捡来,跟着几个师兄一并长大,连生辰八字也不知晓,每年只在师父捡自己回来的那一天吃一碗长寿面。 说起来,那夜里,师父也并不是想捡她,只是喝酒喝得老眼昏花,在河边见有个篮子顺流而下,鬼斧神差地带了回去。回去以后,座下弟子魏亭大喊着,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抱回来一个女娃娃! 青城里有一座山,唤作青山,地势崎岖难平,山间烟雾缭绕,也算得上是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山上长有奇株异草,还有几进院落,便是青山派了。 青山派掌门,人唤君伯。灰白的头发,灰白的眉毛,灰白的胡子,脸上皱纹不多,人却不是非常精神,远远看过去,跟普通的小老头别无二致,甚至讲话也不大正经。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大名声,但君伯手上也还是有些本事的,种的草药,也颇为珍贵,时不时也有人前来求医问诊或是请辞办事,若说还有什么不好,便是极其嗜酒,平日里醉醺醺的。 魏亭那么一喊,君伯惊愕得不行。 “怎么会是个女娃子,还以为是一大坛子酒呢!” “……”众弟子无话可接,师父怕是很醉了,篮子里是人是酒,怎么都辨不明白呢。 这小女娃儿粉雕玉琢的,看上去十分可口,魏亭咽了咽口水,手指试探着戳了戳跟水煮蛋似得小脸儿。 “哇……”这一戳,原来熟睡的小女娃儿就惊醒了,惊恐地大哭起来。 魏亭慌了,“师父,她…她哭啦!” 君伯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没应答魏亭。 魏亭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着大哭的小女娃和醉醺醺的师父,大眼瞪小眼,小眼翻白眼。 “那……那咱,咱要养着她么?”好一会儿,魏亭看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娃娃,有点心疼,还有点,头疼。 君伯摇摇晃晃地走向门边,嘀咕着说,你要养就养吧! 这,这女娃娃不是师父您老人家捡回来的么,怎么就成了我要养啦?这还有没有王法啦?幼小的魏亭的幼小的心灵第三百八十九次受到了重击。 几日后,魏亭已经习惯了照顾小娃娃的任务,小心翼翼地问君伯。 “那…师父,咱总不能叫她女娃娃吧,咱叫啥好啊?” “唉,那便叫拾酒吧!”君伯还一心想着美酒,一脸可惜又遗憾,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 拾酒便是这样在青山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