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该不是这样,段宴想,原本的宁蛐,对他应该是笑脸相迎,而不是用这种陌生的表情拒绝他。
他有点微怔,喊了一声:“宁蛐……”
“我去上课了。”宁蛐垂眼,放下手中的水杯,离开了这儿。
课程很快结束。
王琴让她晚上写两千字的任务报告分析,之后还会跟着宁蛐进组培训。
书房。
宁蛐敲了两下键盘,思绪开始涣散,狭小的空间此刻也逼仄了些。
好像因为段宴的入住一切都开始局促了起来。
她删掉写了一大段的字。
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段宴送她去医院,带她去吃饭,以及刚才的那个拥抱……
她心尖一颤。
心乱的原因是,明明准备远离的人,此刻却又离她的生活又拢近过来。
而且总对她做出一些,很容易加分的事。
宁蛐觉得奇怪。
她扔掉了鼠标,似乎发觉了这段时间一直让她变得疑虑的原因。
宁蛐眼睛闪出亮色,她好像对待段宴的时候,内心远远没有一个人时强大吧。
内心怎样才算强大。
至少为了段宴的一点儿小恩小惠而丧失判断,这是最悲哀最应该被改变的事。
十六岁被扔掉的玫瑰花。
用一辈子的温柔,也无法让它再次复活。
她必须记住,玫瑰花是经验。
更是教训。
回忆追溯过往。
十四五岁的时候,段宴刚搬进来,他脸阴涔涔的,就住在她的隔壁。
两人一墙之隔。
但宁蛐却对他生出了很大的好感,她就像鲁滨逊一样,在段家这座孤岛漂泊。
忽然来了一个比她新来的人。
她仿佛,遇见了她的“星期五”。
宁蛐能体会刚来到段家的无助,立刻各种帮助段宴,却屡屡惨遭拒绝。
但是没关系啊。
她知道,她就是段宴的光。而且,没有影子会讨厌光。
每天。
去上学的路上,宁蛐主动凑过去,被段宴狠狠推开。
放学的时候,段宴和别人打架,宁蛐背着书包跟在他后面,偷偷摸摸跟着去。
结果对方来了8个画着纹身的不良少年。
吓得她双手发抖打120,又不敢上前,生怕段宴被打倒。
结果,段宴一点儿也没感激她。警察把这些人带走后,他靠近了宁蛐,用冰冷而嫌弃的目光看着她。
那一刻。
宁蛐忽然感觉到,他的表情是鄙夷。是没有一点感谢的,厌恶。
可她以为她是在帮助他。
就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当头一棒,从头顶湿到了脚底。
原来。
影子也是会讨厌光的。
因为光一出现,影子就会被照的无影无踪。
这就是他们俩最好的形容。
一旦有一个人出现,立刻另一个会掉进水火不容。
手机忽然想起。
宁蛐拿起,划开了下。是井倪的信息,她划开——“姐!不好了,你感觉看微博热搜!”
点开一看。
就有知情人爆料。
【前段时间和经纪人撕逼的那个N姓女爱豆大家都懂吧,其实经纪人真没什么错,老实本分。这N姓女星就是想红炒话题,把锅帽子都扣她经纪人头上!其实当初她哥,是借高利贷被人打破了头,人家好心才签的!一个女孩子很可怜,没有钱,她经纪人真是养虎为患。对了,她在学校风评不好,去年微观经济学差点挂,然后进了教授公寓待了一晚上才出来的,12月13号晚上,我看到她腿都走不动了,后来她微观全班最高,大家懂是为什么吧。】
下面的网友立刻全网地毯式搜索。
最后终于剑指宁蛐。
【草,好不要脸,好恶心。】
【宁蛐忘恩负义还□□啊,口区了,滚出娱乐圈@宁蛐】
【原来经纪人才是可怜人。】
【不会啊宁蛐在我们学校风评挺好的,微观经济学当时是学得不好,但是她考前一个月都在图书馆复习啊……】
宁蛐把这段文字前前后后看了三遍。
她冷笑了几分。
宁蛐发信息给井倪:【帮我查出爆料人ip,辛苦宝贝儿了!蹭蹭宝贝儿!】
井倪:【我没事啊!姐妹,你快别看手机了!我查到立刻发你微信,心情开心最重要。】
宁蛐发完信息后,泡了杯咖啡。
加冰块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思考了下这件事。
爆料人。
这明显是以她同学的身份,但是她在同学里面并未和任何人结怨。宁蛐沉下心情,一下子确认了目标范围。
首先,沉寂了两天没动静,张珏绝对是怀疑对象之一。
她想起刚开始签约的时候,才出校门,当时急着要钱,根本就没思考太多。张珏找到她后立刻给出了合同。
她没看清合约的苛刻、条件。
甚至是十年之约。
她没有任何独自接舞台的权利、没有放假学习的机会、就像一个连轴的蛐蛐一样,为张珏各种转。
替她拉拢人脉、挡酒,和各个老板吃饭。
出卖她的色相、美貌,来替张珏获取最大的利益。有两次,她都差点被带来的老板灌醉,最后都躲进厕所让井倪来接她才能逃走。
就连最普通的上课的机会,她都没有。
从来不给她放假,学校里不断请假,打假条,导致她的全部课程几乎都没有怎么学习,只能熬夜复习。
所以爆料人有一点说对了,她的微观经济学很差。
但并不止,她所有的科目都很差,甚至都没有学过一丝一毫。
为了通过微观,她一个月的晚上,都偷偷逃掉了张珏的练习。
去图书馆自习,才最后通过了这场考试。
想到这,她被气得压下了呼吸。宁蛐眨了下眼,喝了口冰咖啡,然后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她眼眶有点红,简单擦掉眼泪。
宁蛐靠在流里台上,听到后面低沉的是声音,“卫生间的水池被堵住了……”段宴抬起了头,声音戛然而止。
段宴瞳仁在触碰到她泛红的眼角的一刻,眼底一沉。
他喉结上下滚动。
手上拿着外套的手也一松,站姿一弯地停在了门口,周围的灯光很明亮,涣散着晕黄的白光,他盯着宁蛐的眼睛看了几秒。
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