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李昊以为江书墨因为被留在高府而不满，不自觉安慰他道：“为了高小姐的名声，你就在这里住一晚，等明天蔡小三被送入官府，彻底解决这件事，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解掉你身上的毒。”
犹豫一下，李昊压低声音：“等毒解了，你才可以毫无顾忌地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比如……”
“报仇雪恨。”
这四个字后面代表的回忆实在是太过于沉重，李昊说出口的瞬间，明显感觉到江书墨身体的僵硬。
关于复仇，李昊一直刻意回避，并不是想让江书墨放下仇恨。
而是他自己也无法面对主角的这一段过去，可就算再怎么逃避，主角终究要走上这一步。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如今，主角已出黑牢，又即将解毒，后面的事情全都顺水推舟，无法阻挡。
他仰头，正对上江书墨的目光。
黑如曜石，明如秋水，澄净得不可思议，专注地望着自己。
对上这期待的目光，李昊小心脏颤了颤，慌乱地移开视线，自责和悔恨袭上心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果然，江书墨也一直在期待吧，在黑牢的那些日子里，他是靠着复仇的信念才活下去。
自己又怎么能辜负他呢？
李昊情急之中抓住了江书墨的手，承诺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尽可能地帮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为止。”
在闲暇时候，李昊也想象过许多场景。
比如跟随主角一起游历书中的山水，体验那些只有在电视上才会有的经历，吃许多传说中的美食，见许多幽深奇妙的美景，甚至遇见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再互相道别。
但他心里明白，这更多只可能是一个幻想。
主角之所以是主角，是因为他命中注定要成为世界的王者，到时候，他还配站在主角身边吗？
早晚有一天，江书墨会越来越强大，他身边会有很多厉害得不要不要的小弟，有许多江湖美人的侧目围绕在旁，到时候，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假神仙，就该退场了。
毕竟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在主角身边，肯定会拖后腿吧。
虽然每次想起来会觉得失落，但次数多了，李昊也能坦然接受。
说不定以后主角会成立个什么教派，到时候给他个清闲的职位当当，也不亏了。
李昊不知道自己每日穿越的原因，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消失在这个世界里，也许等他帮助主角完成心愿，两人就不会再相见吧。
“我们不会分开。”
江书墨突然开口，一只大手反过来牢牢攥住他的，微微有些用力。
听到他这么说，李昊心里既觉得安慰，又有些感慨。
他心里十分明白，江书墨现在有些类似于雏鸟心态，对于他难免有依赖，等他日后见惯了江湖的风浪，一定会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很天真。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但李昊没有说出来，他只附和着点头：“好。”
江书墨这才肯松开他的手，转而搭在他的肩膀上，“走之前，还是先将新娘礼服换下。”
李昊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凤披霞冠，点头：“对对对，我差点忘了。”
一旁的高老爷见状，吩咐道：“玉玲，好不快带两位恩公去换衣。”
“是。”
一个清秀的丫头上前，对李昊和江书墨行了个礼，脆声道：“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一边说，丫头还偷偷地抬眼瞧江书墨，悄悄红了脸。
到了房间，丫头抬手关上门，卷起袖子，露出一小截如玉的手腕：“玉玲为两位公子换衣。”
嘴上这么说，她却径直走向江书墨，伸手探向他的腰间，一双美眸轻柔地眨动。
李昊站在一旁心里悄悄羡慕了一下，主角就是主角，什么都不做都有美女暗送秋波。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觉得等着小姐姐给自己换衣服太尴尬了，于是自己动手扯腰带。
“不必，你出去吧。”
江书墨侧身躲开丫鬟的手，淡淡地说。
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玉玲一下子就跪下身子，眼中含泪道：“是不是奴婢哪里得罪了公子，公子才不要奴婢服侍的？”
一边说，一边抬眼望着江书墨，小脸苍白，眼神脆弱中透着一丝倔强。
江书墨却冷声道：“我让你出去，是听不懂话吗？”
玉玲脸色一僵，快速垂下头。
像她们这种自小在府里伺候的，一眼就能看出各种人的身份气质的不同，江书墨得绣球时她跟在看了一眼，穿着打扮不像是大户人家，但举止有礼，以为是哪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公子。
如今这个气势，怎么可能是小门小户，就是高府里的大少爷也比不上。
正心中打鼓，她听到一个声音说：“你没做错什么，听他的，先出去吧。”
抬头，那个穿新娘子衣服的男人正地望着自己，打扮得很滑稽，却笑意盈盈。
玉玲犹豫地看了一眼江书墨，起身小声道：“谢谢公子。”
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碰上了一同做事的玉铛，朝她挤眉弄眼：“新姑爷怎么样？”
“就会嚼舌头。”玉玲没好气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盘子。
“这样瞧，这位公子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拿捏……”
“我看你是昏了头……”
两人并排走在走廊里，小声说些姑娘家的话，彼此揶揄，渐行渐远。
而房间里，李昊瞅了一眼江书墨，很少见他愠怒的样子，也许是刚才提到过去的经历，让他一时克制不住吧。
这个时候，他也不好意思麻烦江书墨，自己和这一身复杂的新娘衣服做斗争，当时穿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么麻烦呢。
江书墨三两下褪下了新郎服，转身朝他走来，制止了他试图强行抽掉腰带结果差点勒死自己的举动。
“我自己可以……”李昊试图客气一下。
“别动。”
李昊立马乖乖站好，昨夜的酒劲儿已经过去，他朝窗外望了一眼，天似乎要亮了。
江书墨也加快了动作，利落地替他脱下大红色的外袍的时候，取下头上的珠翠发钗，摘掉假发。
慢慢的，李昊就被江书墨的那双手吸引过去——十指分明，修长如玉，连指甲都带着莹润的光泽。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手控福利。
想到这里，李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爪子，不仅比江书墨的小了一圈，而且还不够修长，上面还有自己因为喜欢撕倒刺而留下的红红的小伤口。
再次意识到自己和主角之间的差距，李昊心里不是嫉妒，而是一种翻涌而上的失落感。
江书墨的黑眸紧紧盯着李昊，手指沿着脖颈处下滑，不经意地擦过耳后的红痣，感受到对方微不可查的轻颤，轻轻勾起嘴角。
“换好了，我送你出去。”
江书墨一边推开门，一边温柔地替李昊捋平发尾的翘起，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揉搓那一缕不听话的呆毛，眼角里全是笑意。
两人的相处模式很腻歪，肢体接触也很多，但很奇怪，李昊竟然一点不觉得别扭。
大概是因为江书墨举止坦荡的缘故吧，身为X点小说的主角，竟然一点也不大男子主义，而且脾气好，温柔又贴心。
李昊都有点恍惚了，自己笔下的主角真的是这个性子吗。
两人走到府外的一个巷子处，李昊站定，说道：“就送到这里吧，说不定等会儿我就消失了。”
“好。”
说完这话，江书墨眼神突然变得怪异，一直盯着李昊的脸看。
李昊下意识地伸手摸脸：“怎么了？”
此刻，晨昏交界，四处由深蓝色逐渐转为灰白，江书墨的大拇指在李昊唇上抹了一下，展示给他看上面的红，浅笑道：“慌忙中，忘了这里。”
“啊，这个啊，没事儿。”
李昊无所谓地想要抬手三两下抹掉，想起来昨晚换装的丫鬟给他擦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夸这个颜色和他的肤色配，根本就是骗人的。
顶个大红唇，江书墨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和他呆一个晚上，真是素质高。
手还没碰到，被江书墨拦住，他笑道：“我手上既然染上了，还是我来吧。”
说着，拇指在李昊的唇上摩挲起来，力道不大，从唇角一直到唇瓣，仔仔细细地擦手，丝毫不介意蹭的满手红。
李昊本来想说等他回去自己拿纸擦擦就行，但对方已经上手，他再拒绝也没道理。
指尖与唇瓣的摩挲，明明只是很正常的擦拭动作，李昊却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发麻，随着唇肉被指尖按压，仿佛有电流从腰间一路窜上脖颈，让他忍不住挺直腰板，抵抗这种陌生的不适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过程异常漫长，好半天，江书墨才收回手。
此刻晨光初现，把天地渐渐染上一层浅金，连巷子外开始有零星的脚步声和小贩沿街叫卖的吆喝。
有了之前许多次的经验，李昊直觉自己马上又要回到现实中去。
这好像是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等待他消失，之前的每一次，两人都没有来得及好好道个别。
想到这里，李昊抬起手挥了挥，像是曾经在校门口与好朋友告别时那样，带着轻松和期待。
他对江书墨说：“明天见。”
脸上是略带稚气和单纯的笑容。
而江书墨微愣一下，慢慢抬起手，却不是学着他挥手，而是伸向他。
可指尖还没触到对方的身体，白光一闪，李昊消失在原地。
仿佛一个幻觉般，带走所有的生机，留下无边的寂寥。
江书墨长身直立，微凉的晨风中，他独自收回手，眼神中是极端的落寞和压抑。
他仰头直直盯着远处的太阳，直到目光恍惚，眼前出现大片光斑才罢休。
浑身黑气四溢，丝丝缕缕地从衣服中飘散而出，却不像从前一样消散在空中，而是堆聚起来，形成浓浓的黑雾，充斥在巷子里。
恍惚走回高府的时候，门口的小厮见到他，不自觉被那冷戾的目光吓到，后退半步，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江公子”。
江书墨置若罔闻，径直入府。
待人走远了，小厮才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刚才江公子看他的眼神，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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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昊再次醒来，回想了一下昨夜发生的事情，依旧觉得有些兴奋。
他和主角一起帮助一个无辜的妹子躲过了坏人的染指，简直就像小说里的主人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