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李昊说完，江书墨半晌没有动静，手下的动作也停住。

看江书墨没有应答，李昊有点羞赧，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腻歪了，两个男人这样说话，确实有点奇怪。

但他说的都是真话，刚才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每一天的白天，他都很期待晚上与江书墨的见面，两个人一起在这个陌生的江湖里前行，也许会遇上未知的危险，却因为有了依靠，再也不会觉得空虚。

半晌，江书墨突然后退一步，轻叹一声：“……真狡猾。”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几不可闻。

李昊没听清，只觉得烛火上的黑烟越来越浓，四周光线变暗，他不明所以，四周好像变得越来越暗，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于是催促道：“我们快出去吧，这里好闷。”

江书墨推开门，走廊里的光在他的侧脸上，一部分身体隐在昏暗里，光影交错间，让他整个人显出些晦暗与压抑。

那一瞬间，李昊甚至觉得，如果江书墨当初黑化了，大概就是这种气质，怎么说呢，好像全世界在他眼里都不存在，随时可以舍弃。

立马摇摇头，他想什么呢，江书墨怎么可能黑化。

两人走到街上，李昊忍不住去看江书墨的眉眼，依旧是翩翩公子，带着些冷清气。

察觉到目光，江书墨冲他温和地笑了一下，“怎么了？”

“没什么？”李昊扭头。

放下心来，李昊好奇地四处观望，这里是他笔下的京城，是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地方，跟之前小镇上的那条窄小的街道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道路宽阔，布置井然，不时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从人群中穿过，马蹄声夹杂着叮咚的佩剑声，灯火阑珊间，掩不住浓浓的烟火气。

偶尔有人群聚在一堆，观看杂技表演，到处是叫好和起哄的声音，两边客栈和茶馆的小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人群称得上拥挤。

李昊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他抬头，江书墨凑在他耳边说：“抓紧。”

听话地回握住对方的手，李昊和江书墨随着人流往前。

和男人牵手这个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李昊突然觉得，一阵风吹过，脑子清醒了些。

盯着二人的手，李昊感觉到一种很踏实的感觉，对方的手牢牢包住自己的，触感微凉而柔软。

几次二人几乎要被人群挤散的时候，那双手总是坚定而不失温柔地将自己带去他的身边。

行到某处的时候，人流突然停住，拥堵在这里，进退不得，李昊不明所以，他左右望，只看得到处都是人。

周围的人们也奇怪，纷纷问堵在前方的人，“发生了什么？”

随着几声清脆的锣响，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今天我家小姐在此抛绣球，有意者请往前……”

抛绣球？

李昊听到这几个字，脑子立刻就清醒了，还碰到了这种经典桥段？

果然，周围的人们听到这话，都疯了似的，不停往前挤，带着李昊和江书墨也到了前处。

仰头望，果然在阁楼上，一个蒙着面的女子站在栏杆后，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红色绣球，双眉紧蹙，身边的丫鬟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姐。

“哪有大半夜的抛绣球的，怕不是有问题吧？”

“就是，说不定这小姐长相丑陋，不好白天出来见人，只敢晚上露面……”

旁边一个人嗤笑：“怎么可能，这可是高家小姐，除了名的貌美，知书达理，多少人家要踏破门槛抢着要娶！”

一个疑惑：“那怎么这般着急，竟要半夜把自己嫁出去？”

仿佛有知情的人，压低声音，“我听说啊，这高家小姐，收到了那个人的纸条，说是今夜入闺阁……”

“哪个人？”

“还有谁，最近京城穿得沸沸扬扬的十大恶人之一，采花贼蔡小三。”

“竟然是他！就是那个专门染指各家未出阁的姑娘的恶人，听说他有个习惯，采花之前还专门留个纸条，告知几时来取她清白。”

“嚣张至此，难道官府都拿他没有办法吗？”

“怎么抓？他轻功盖世，神出鬼没地掳走人家清白的大姑娘，也不谋财害命，占完了便宜，第二天早上又给人送回去，真是作孽……”

“那高家弄这一出，是为了防采花贼？”

“我猜，高家是为了自家的名声，趁夜赶紧招婿出嫁，还是为了自家清白的名声，因为这蔡小三不喜欢有妇之夫。”

“我看不见得，这蔡小三胆大妄为，直接冲到洞房里抢亲也说不定……”

“造业哟……”

众人听得这八卦，有人叹气，有人跃跃欲试，但更多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在往前挤。

李昊在一旁听着，面色渐渐凝重，特别是听到蔡小三这个名字，眉头紧拧。

因为这个蔡小三，是小说中，江书墨的手下之一，而所谓的十大恶人，在遇上主角前，是书里的反派联盟，但在遇上主角之后，都变成了主角升级的垫脚石。

主角的态度是，服的就收了当小弟，不服的就杀了。

蔡小三为人狡诈，遭遇主角时，当场态度一变，抱着主角大腿喊爸爸，保下了自己一命。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书中的人物，李昊一时内心复杂。

他当初写这本小说时，只是按照写文惯例，安排各色反派供主角装逼打脸，至于他们做过什么恶事，只是简单几笔带过，让读者们产生厌恶感。

可如今，真有一位清白姑娘要遭到反派的毒手，还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昊心里不太舒服，甚至觉得有些内疚感。

江书墨一直在观察李昊的表情，俯身问他：“如果觉得挤得厉害，我们先出去？”

犹豫一下，李昊摇头，想帮助高家小姐这个话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虽然江书墨是主角，但他如今自身都难保，如何有能力在一个轻功高手的手里救下一个陌生姑娘呢？

“咚咚咚——”

又是三声锣响——“时辰已到，请小姐抛绣球！”

高家小姐站在阁楼上，瞧见下面乌泱泱一片人，心里一片悲凉，从她收到纸条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要不仓促嫁给一个陌生人，要不就被采花贼强占去清白。

瘦弱的指尖发白，她闭上眼，一滴泪落下。

一同落下的，还有那个绣着精致图案的红色绣球，在众人的目光中，被高高地抛起，仿佛慢镜头一样下坠。

随着球的下落，人群开始挪动，不少人去争抢，却没有一个人能牢牢抓在手里，不停被人夺走，不时有人群的打斗和吵闹声。

李昊和江书墨站在人群的边缘处，并没有动，望着那绣球随着人们争抢而不停被重新抛至空中，无数只手在下面为它缠斗着。

与此同时，激烈的锣鼓声未这场争夺添了一把火，一时喧闹至极。

一个人捉住绣球，却身边的人一起撞开，绣球再次被高高抛弃，朝着远离人群的地方飞去。

李昊一仰头，就看见大红色的球儿朝他脑袋砸来。

愣住身子，事发突然，他没有做出反应，江书墨出手替他挡住了那个绣球，正欲抛出去时，锣鼓声停住。

众人仿佛被按住了暂停键，一切都结束了。

李昊目瞪口呆地望着江书墨手中的绣球，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这他妈主角光环竟然还能强到这个地步？

锣声停下，代表一切尘埃落定，众人看夺得绣球的江书墨面容俊秀，气质出尘，一时也没什么话好说。

人群开始慢慢散开，有几个不甘心的，望着江书墨恨恨地道：“抢到了又怎么样，说不定今晚那蔡小三还是会过来，掳走了新娘，剩他一个人独坐洞房咯。”

高家的人很快来到二人身边，将江书墨围起，目光中有喜有忧。

之前站在台子上高声宣告，命令敲锣的人，目光像是鹰一样打量江书墨，问他：“你可习武功？”

江书墨摇头，他将那绣球扔回高家人手里，淡然道：“非我本意，恕难从命。”

说着要转身拉着李昊走，被高家人着急地拦住。

“站住，姻亲大事，岂容你儿戏？”

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人从门中走出，眼下乌青一片，显然这几天过得不好，他疲惫又带着焦躁地说：“既然你获得了小女的绣球，这就是天意。”

“爹爹，他若不许，还是莫要强求。”

一个瘦弱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下楼，脸上的面纱取下，露出一张淡雅的面庞，气质如弱柳扶风，眉间愁云满布。

“嫣儿……”

被称作嫣儿的姑娘惨淡一笑，“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子，和被采花贼入闺阁，有什么不同呢？”

“休要胡说！你只要今夜洞房，那淫贼定不会来！”

“爹爹，不要自欺欺人了……”

嫣儿剧烈地咳嗽两声，突然的打击使她本来孱弱的身体变得更加难以承受，只是行动就会轻喘不止。

李昊的眉头从江书墨获得绣球的那一刻起，就没有放松下来。

他望了一眼江书墨，迟疑地开口：“我有一个办法……”

江书墨抿唇，他直觉李昊说出的不会是个好主意。

“既然这蔡小三今夜定会来，不妨让他来，该办的喜事照搬，然后将新娘掉包，找个人假扮新娘在洞房里等着，量他蔡小三再神不知鬼不觉，也无法料到新娘子被掉包了。”

一口气将他的说法说出来，高家人陷入沉默，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

“如何才能找到一位愿意代替嫣儿的新娘子，换了谁家姑娘也不会愿意啊！”

李昊摇头，笑了：“谁说新娘子一定是女人？”

“你的意思是？”高家老爷捋着胡子，眼中依旧疑虑重重，“可是去哪里找身形与小女相像的男子，只剩不到两个时辰……”

众人左看看，又看看，经过的男子各个膀大腰圆，气质粗糙，就算化了全套的装扮，蔡小三也一定不会上当。

眼看高家小姐眼中的光又要熄灭，泫然欲泣的样子，李昊一咬牙：“我来替她。”

经他提醒，众人一番比较，发现李昊除了高一些，身形确实叫一般男人瘦弱些，确实有些相像之处。

江书墨沉声：“不行。”

“可是……”李昊试图解释，“我是个男人，就算是被蔡小三掳走，他还能怎么办？”

他可是很笃定，蔡小三绝对不搞基。

越想越靠谱，李昊劝说江书墨：“今夜你夺得绣球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何不帮个忙，你只需假扮新郎，我假扮新娘，那蔡小三来了，见是两个男人，定会出去寻找高小姐的下落，到时候在门口栓一条大狼狗，他见了，保准脚底抹油！”

“你怎么知道那淫贼怕狗？”一旁的人不解。

“咳”了一声，李昊望了一眼江书墨，也懒得找借口解释了，直接说：“你就信我，我肯定不会害你们家小姐。”

高家老爷这几天因为女儿的事情已经精疲力竭，此时听说李昊的想法，虽然不周全，但没有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