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传来,带着毫不客气的鄙夷。
魏如意抬眼望去,一身紫色窄袖长衫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楼衍身前,略圆润的脸上只有憎恨。
是她?她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顿了顿,魏如意似想起了什么,心猛地揪在一起,起了身就要往楼衍身边去,就见这女子手里抓着的鞭子狠狠抽打了下来,魏如意躲避不及,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她身上,顿时衣衫破裂,从脖子到左肩都拉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檀儿吓得差点晕过去,不等女子说话,魏祈章便上前两步,夺走了女子的鞭子冷斥出声:“齐筝,你来胡闹什么!”
“表哥,你怎么帮着她呀!”齐筝楞了一下,旋即脸都青了,气得直跺脚。
“汝南王府难道就是这么管教他们的郡主的吗?”魏祈章浑身都散发出一股戾气,寻常他模样温润,但这么些年他是一直在战场的,身上的杀伐血腥之气流露出来,吓得齐筝也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她咬咬牙,才道:“表哥,这不关你的事,你回侯府去,事后我会去跟你解释的”
“不必了!”魏祈章眼底杀意未减,只转头看着依旧冷漠的仿佛事不关己的楼衍,沉声道:“今日是我们打搅国师大人了,告辞!”
说完,他转身便将虚弱的转眼就要晕过去的魏如意打横抱了起来。
魏如意抗拒的想要推开他,他却只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别怕,二哥在,二哥会保护你的。”
魏如意嗓子微哑,可浑身好似冻僵了,肩上也刺骨的疼,让她连发出声音都成了奢望。
齐筝看着,就是气,也到底不敢再对魏如意怎么样了,只转头看着楼衍,敛起自己的怒气小声道:“衍哥哥,父王命我送来两只丹顶鹤,这会儿门口停着呢,你随我去看看好不好?”
亲昵的软语,魏如意听得眉头一皱,才要开口,就听楼衍冷淡道:“汝南王客气了,牲畜而已,怎劳得郡主亲临,只是丹顶鹤乃祥瑞之物,不是我一个区区国师能受的。”
三言两语,齐筝的脸就白了。
他已经猜到自己要做什么了吗?
魏如意也是惊讶一下,旋即笑起来,她怎么忘了,全然不会武功的楼衍,孤身一人坐到这权倾朝野的位置,凭的可不是运气。
汝南王虽然目前表面上还只是个和蔼的王爷,但楼衍成为国师,可是抢了他汝南王把持朝着的权的!
前世因为这丹顶鹤,楼衍没死,却也被皇帝关入大牢数月,出来后闭关休养了整整一年,整个人都阴翳沉默了起来,可想而知他在大牢里受了多少折磨。
话落,周围隐有杀气传来。
魏祈章下意识的想抱着魏如意离开,魏如意却忽然挣开他的手几步跃到了楼衍身前,俨然要护着他的模样,可寒风吹来,她一口气闷在心头便直直往后倒了下去,晕过去之前,只看到齐筝的眸光由惊愕,转为了怜悯的冷寒
她难道还有后招不成?
魏如意的心猛地揪在一起,可意识终究陷入昏沉。
魏祈章看着被楼衍接住的魏如意,几步上前便将人抱了过来,警惕道:“国师勿怪,如意身子不好,我这就带她回去。”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齐筝,扭头就走了。
楼衍看着人离开,仿佛那腥甜的血腥气还萦绕在鼻尖,他垂眸看了眼方才抬手揽住魏如意时沾染上的鲜血,再看看手心的荷包,冷漠的目光微微闪动,这女子,如此接近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衍哥哥”
齐筝不甘心还要上前,楼衍只淡漠睨着她:“听说过几日府上要办宴会。”
“是,祖母寿辰”
“我会过去。”楼衍说完,便径直越过她而去,齐筝还想追上去,就见空无一物的四周,瞬间涌现出十几个暗卫来,可几乎只露出个影子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齐筝浑身僵住,直到楼衍的背影完全消失,才腿软的倚在了一侧的围栏上。
“郡主,您没事吧。”侍女忙道。
“没事”齐筝苍白的嘴唇张了张,又咽了咽口水,道:“怎么办,父王并不知道我私自带来丹顶鹤来,如今陷害也没成,楼衍还要去参加宴会”
丫环也慌张起来:“那要不我们去求求王妃?”
齐筝眼珠子转了起来,左思右想,忽然看着地上的血迹,眼神一狠,又想起什么来,长长呼了口气,才道:“再去准备份帖子,送去给魏如意!”
“她?”
“嗯,再去准备车马,我们现在去见姨母。”齐筝想起方才魏祈章凶神恶煞护着魏如意的样子,冷哼一声,若是姨母知道,她一定会帮自己利用魏如意这根眼中钉的!
等魏如意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总赖在她院子里蹭吃蹭喝的肥橘猫蹲在窗台边慵懒的舔着爪子,清风吹过窗台边新采的那一支茶花,带来清甜的香气。
魏如意从噩梦中醒来,眼底的恨意,也在看到这一切的瞬间消散开。
这辈子,她一定会守护好楼衍,日日跟他过这样惬意的小日子的!
“小姐,您醒了!”
檀儿惊喜的轻呼传来,魏如意这才猛地想起昨天下午的事,忙坐起身拉着她道:“国师他”
“国师好着呢,倒是您!”
檀儿看她脸上脖子上都是伤口,又急又气,忙拿了药来,又嘀咕道:“昨儿您才回来,汝南王府就送了请帖来,还说什么国师大人到时候也会去,让您也去玩,依奴婢看啊,那郡主肯定又要使坏,您就别去了”
“齐筝宴会”
魏如意顿了顿,拉住絮絮叨叨的檀儿,笑道:“去拿笔墨来,我要写封信。”
“写信?”
“嗯。”魏如意前后想了想,丹顶鹤乃祥瑞之物,北燕如今也就太后宫里养了两只,汝南王这两只多半也是要送去宫里的,汝南王再蠢,怎么也不会挑老夫人寿诞的时候这样明目张胆的送到国师府去,否则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损招怕是齐筝自己想出来。
只是齐筝为何要害楼衍?
她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现下她有更紧要的事要做。
写好信,她就让檀儿悄悄送了出去,不过她才刚起身,就听到门外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见侯夫人云氏的贴身婆子带了一大群人来,凶神恶煞的盯着她冷哼一声:“给我砸!这屋子里里外外,给我全部砸个干净!”
刺耳的打砸声传来,扬起满屋的灰尘,肥猫早吓得没了影,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也好似瞬间失踪了一般。
魏如意微微皱了下眉头,只道:“妈妈们要动手,搬出去砸也好,弄得房间里乌烟瘴气的,你们呛着了可怎么好。”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四小姐怕是傻了吧,她们砸她东西,她还怕她们呛着?
领头的江妈妈只沉沉脸:“四小姐难道就不问问原因吗?”
“问什么,江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母亲既要砸,必是如意这个做女儿的有不当之处。妈妈们先砸,等出了母亲心里这口气,如意再亲自去请罪。”
魏如意笑眯眯道。
众人尴尬的停了手,齐齐看向江妈妈,江妈妈也迟疑起来。
她顿了顿,干脆侧开身子:“既如此,那四小姐请吧。”
魏如意倒也不推辞,提步就往外去了,她猜也猜的到,云氏发这么大火,估计是因为魏朝芳和二哥。
二哥
魏如意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希望这辈子他不要再生出那样的心思,这样他依旧是自己的好二哥,自己也一定会保护好他。
“如意,你怎么穿的这样单薄,这天儿冷”
魏祈章远远看到她独自过来,便自然的解了披风要给她,没想到她却立即躲开了。
魏如意笑笑:“二哥也来给母亲请安?”
“是啊,你倒是少见过来。”魏祈章还要过去,魏如意则又往后躲了一步。
魏祈章的手僵了僵,俯身看着小小一个的她,道:“怎么了?”
魏如意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一点也不想伤害他,可若是不早些说清楚,前世的悲剧只怕还要发生。
“二哥,如意今年就要十四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们也该”
“可我们是兄妹。”魏祈章立即笑道,还抬手轻轻揉着她的额头,温柔道:“放心,不会有人说什么”
“二哥,亲兄妹也该避嫌的。”魏如意目光闪烁,前世他说他跟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也就是说侯夫人云氏给父亲戴了绿帽子?
“小丫头如今长大了,就不要二哥了?小时候成天缠着我抱的是谁?”魏祈章依旧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自然的摸了摸她受伤的脸,又要去看她的脖子,魏如意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干脆抬手打开他的手,扭头跑了。
这个二哥,也是根木头,看来以后只能躲着了!
她很快到了云氏房间,但才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魏朝芳。她小脸青肿,俨然是被人重重掌掴过,四肢瘫软,看起来好似折断了
饶是魏如意都是一怔,是谁竟这样狠?
“魏如意!”
冷冷的呵斥传来,魏如意才抬头,武宁侯的手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死死的,几乎是要活活掐死她的力气!
她面色慢慢青紫,眼角却看到了坐在云氏身边正一脸讥讽看着自己的齐筝,眸底暗沉起来。
她本以为这个齐筝不过是跋扈了些,如今看来,她早就成了个恶人!既如此,就不要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魏祈章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即上前扒开了武宁侯的手。
“父亲,您要杀了如意不成!”
“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武宁侯脸色阴沉,云氏看着魏祈章如此护着魏如意,脸色也不大好看:“章儿,这里没你的事,回去。”
“母亲!”
“表哥,魏如意这是活该。她不但给魏朝芳下药,让她去勾引七皇子,还在七皇子发觉后,遣人打断了魏朝芳的四肢,你瞧瞧,人都在地上躺着呢,就剩一口气了。”
齐筝在一侧冷笑道。
魏祈章面色更沉,冷冷盯着她:“昨日我与如意在一处,从不曾见她这样做过。”
“这是她事先布置好的,魏朝芳都承认了。”齐筝下巴微微抬起,鼻尖轻哼一声,才转头睨着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的魏如意,不屑道:“魏如意,昨儿你自己勾引衍哥哥不成也就罢了,怎么会蠢到逼你六妹妹去勾引七皇子呢?尽是些狐媚手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青楼教养出来的呢。”
武宁侯听到这话,面色有几分难堪,但却没出声,只死死盯着魏如意:“今日那你若是好好承认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不是我做的。”
魏如意直接打断他的话,摸了摸脖子上被扯裂的伤口,抬眼望着武宁侯,道:“父亲不信,女儿自有办法让您信。”
“难不成你还要去找七皇子对峙不成?”
“是。”魏如意目光一凛,冷冷看向齐筝:“七皇子就是杀了我,我也要问个清楚明白!”她说完,扭头就要往外而去,齐筝却吓了一跳,连忙从暖踏上跳下来拦在了她身前。
魏如意见她如此,心里越发确定,对魏朝芳动手的人就是她,只淡淡一笑:“郡主拦我做什么?要去送死的是我,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