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奚来到阴阳交界处,原本只有午夜打开的地狱门现在通体大开,地上零星散落的鬼厉蜷缩着身体哀嚎着,森冷的地狱的气息充斥着整条阴阳街。在阴阳街内游荡的鬼,神,妖等疯狂的挤进地狱门,没有鬼差来制止。 奇怪,倒也不奇怪。浅奚跟着众妖鬼神进了地府,众妖鬼神一哄而散,朝着地狱的各个方向欢呼而去。 浅奚放慢脚步,打量着四周,循着鬼差的尸体前进。十八层地狱,层层关卡,都被一一破坏。沿途一些鬼差的实体虚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不见。 这激烈的战况,可见祝离当时已被心魔蒙蔽了双眼,拿众鬼厉泄愤。曲曲折折,蜿蜿蜒蜒,来到了第十八层地狱。 “给我,不给——我将血洗地狱。” “祝离上神,下官念您是天帝第三子,对您尊重再三。本阎王虽然阶品不高,好歹位列仙班。这地狱,您来欢迎。但若是无端惹出嫌隙,下官不才,却也拼死一战。这生死簿哪怕是天帝来也得知会一声,何况您一个上神。你要杀便杀,化为亡魂,本官正好越界到天界讨一个说法。”黑衣白帽的俊俏少年说红了脸,手中的笔愈发快速转动。 身后残存的鬼厉在阎王的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中,挺直了腰板,手中的长矛,羽扇一一对准祝离。 “好好好,这是你逼我的。” 祝离杀红了眼,周身鬼魅之气缭绕,手持乾天剑,剑指阎王。阎王拿着地狱之笔迅速在鬼符上写着符文抵御祝离的进攻,众鬼差躲在阎王的身后瑟缩地瞪着祝离。在浅奚来临之前,祝离剑过头顶,正与呵斥着砍下去。 “慢——”浅奚出声制止。 祝离像是没有听见浅奚的声音,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一个瞬移,浅奚拉住祝离的手腕,对他摇摇头,“别再错下去了,祝离。” 这时祝离才恍惚从心魔中脱离,混沌的双眼变得清明,转头看向浅奚,眸中点点金光,“浅奚,他们不给我生死簿,没有生死簿,救不了云蕗 ,救不了,救不了。” “结局已成定局,只是你不愿意接受而已。没有多少时间了,快回去看看她吧。” “我。。。” “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本官长在下界,却也听的一点风声细语。这——云蕗姑娘已经从生死簿中除名。”看到危险解除,阎王“哗哗”地翻着生死簿,一边装模做样地挤兑祝离,一边睥睨着双眼观察他的神态。 “若————”看着祝离垮下的脸,得意一笑,卖弄地拉长语调,“想要改变她的命运,须得上天,在三生石下双双刻下你们的名字,但——”他话还没说完,生死簿就被祝离抢了过去,他干瞪着双眼,心知自己打不过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捻着嘴边的胡须,心中盘算怎么向上打他的小报告。 一个鬼厉俯身在他耳边轻说:“爷,您变回原来的模样了。” “啊——”他摸摸脸上的皮肤,光滑似水。心叫不好,一拍额头,变成一个满脸沟壑,老态龙钟的黑鬼形象。 “怎么会没有,怎么会这样。”祝离一字一顿地仔细翻阅妖谱一栏,不住的嘀咕。 站在祝离身旁的浅奚也一起帮忙看着,看到最后一行,不免心中一惊。他抬头哑声问阎王:“阎王爷,我斗胆问一句,这生死簿上可是记载着世间所有的妖族。” 妖王嘬着小酒,正咧嘴剔牙,听到有人呼唤自己,忙放下竹签,“啊,对。簿上一姓名,世间一只妖。一一对应,不多不少。” “可有例外?”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例外?”阎王亮着眼,眼神深邃,“没有例外。”除非你已超越了人神魔三界的桎梏,成为不可企及的存在。不过这连天帝都不能左右,也就是不存在了。 没有例外?那我又算什么?浅奚垂下双眼,眸中是化不开的忧愁。 “我看兄台是——妖身。念你今日救驾有功,本官,本官赏你个——”阎王想的入神,扯下了一根胡须。疼,暂且不想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吧!你需要时来找我即可。”说罢将桌上的酒碟扔给了浅奚。 “这——”浅奚看着手中的酒碟,不知何意。 “这是信物,我们地狱的规矩。”一只鬼差探头向前,嬉笑着。阎王抚摸着它的额头,眯着眼算是默许了。 “那就——谢谢阎王了。”浅奚对着阎王的方向鞠了一躬,将酒碟放进袖中。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祝离怒火攻心,将生死簿撕成两半,随手一扔,纸张像散落的花瓣落在地上。他转身,剑指阎王。阎王伸出食指,颤巍巍地将鼻尖前的剑移开。 “祝离上神,这——” “祝离,别再闹了。云蕗的时间不多了,你快随我回去。”浅奚在心头盘算着,三个时辰怕是快到了。 祝离收回蛮横地目光,整个人沉浸在悲伤中。整理自己狰狞的表情,笑容璀璨:“说的是那,云蕗最爱看我的笑脸了。” 浅奚对着阎王爷拂手一鞠,“告辞。”随即跟上祝离的步伐,捏紧手中生死簿的碎片。 “嗯”阎王爷大度一笑,确信两人已经走远,暴躁地跳起来:“无礼!无耻!混蛋,来我地府闹事!文书那,赶快呈上来,我要上告天庭!” 两人御剑前行,冰冷的空气打在脸上。 “实话说,她还有多长时间?”祝离没有回头,不让浅奚看见自己的表情。 “保守估计,半个时辰。”浅奚侧头,看见祝离的侧脸,他的睫毛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来得及,来得及。”口中说着,手上施法的力道更加重,剑行更加迅速。 两人穿过结界,剑身还没有停稳,祝离就急忙下来。趔趄了一下,半只脚踏进门,余光看见门外的香烛已经燃尽。 香烛怎么在门外?浅奚皱起眉头,心中不解。 祝离倚靠在门前,停顿了几秒,正衣冠,推化开额间的褶皱,身形立正,清嗓:“云蕗,我回来了。”就像以前一样,在厨房内忙碌的云蕗总会柔声回应。 “祝离,你回来了。”正厅旁的厨房内探出了云蕗的身子,她系着围裙,边回头边盛锅内的东西,“回来的正好,坐下就可以开饭了。” 祝离不敢置信,冲过去抱住云蕗,往她脸上“吧唧”使劲亲了一口。 专注手中汤的云蕗,撞进了一个怀抱,手中的汤撒了出来,她嗔怪道:“哎呀,汤都洒出来了。这么大,还是毛手毛脚的。” 她的身体是真实的,抱怨也令他心情舒爽。想要不断证实这是否是真实的,吻她的脸颊,眼,鼻子,下巴,脖颈,软玉在怀,埋在她的发丝中,鼻腔中充斥着她的味道。真好,真好,满腔的幸福将他包围,从没有如此开怀过——真好! “咳咳,咳咳。”本不想出声的鲤梦,觉得接下来的画面会非常无敌辣眼睛,想想还是出声制止一下。 沉浸在幸福中的祝离没想到旁边有人,一抬眼就是鲤梦戏谑的笑脸,他瞪了她一眼,没看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都跟你说。。。”云蕗不好意思地轻撞祝离的手肘。 云蕗害羞模样在祝离眼中更是秀色可餐,要不是估计身旁的无关人士,真想。。。 有人扑哧一笑。 祝离以为还是鲤梦,搂紧身旁的人儿,又瞪了鲤梦一眼。 鲤梦一脸无辜,关我什么事。 那是谁?眼光一转,浅奚靠在门上,与鲤梦同样的戏谑一笑。祝离不好意思的咳了几声,心想到:你不是看了这么多年吗?怎么这会儿开始嘲笑我了。 “快放开,汤都快凉了。” “啊?哦,好的。”真实分秒不想分离。 四人落座,普通的三菜一汤,素碗素筷。期间祝离一直给云蕗夹菜,看着爱人恢复正常,恢复?怎么恢复的? “云蕗,你怎么恢复的?” 云蕗放下筷,眼神忽闪的,眼光时不时瞥向鲤梦。 鲤梦心中叹了口气,两个男人同时看向自己,她怎么突然感觉周围的空气气压突然骤降呢? “小梦,你怎会有解救之法?” “你怎么救的蕗儿?我翻遍了太少老君的药谱,撕坏了生死簿,世间上下我都找遍了,我都没有法子,你怎么有?” 鲤梦顿时觉得食不下咽,该怎么说?说她是喝了自己的血就自动好了?如果别人这么对我说,我肯定不会相信。可还有什么办法,实话实说吧! “我给她喝了我的血。” “什么?”祝离忽地一下站起来,“笑话,你的血竟有起死回生之效。总管四海,遍寻三界,连我父——天帝都没有这等能力。” 云蕗拉了一下祝离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别说了,嗔怪他的口不择言,看见鲤梦的脸黑了,又怕恩人心中责怪,一下纠结地不该如何是好。 “鲤,不,小梦。你别介意,祝离一向这般不知遮掩,他不是成心的。” “我知道。”看,做了好事,却没有人相信。鲤梦又夹了一筷子菜,把嘴塞得满满的,还直呼好吃好吃。 浅奚一直没有说话,看着鲤梦。她右手一直在夹菜,而左手却堪堪扶住碗沿。等她咽下嘴中的菜,他拉住她的右手,将她扯出来。 “诶诶,怎么了?”鲤梦趔趄着跟上前去。 到了院落,浅奚一把拉过鲤梦的左手。没想到他会突然自己的手,她无暇躲避,被她撩开衣袖,露出裹缠着纱布的手腕,上面渗着一道血痕,昭显着伤口之深。 果不其然,他皱起了好看的眉头。鲤梦不自在地将袖口往下撸,浅奚一把拉住她的手,厉声问道:“真的是你的血救活了云蕗?”他的手轻柔地抚过那道血痕。 疼痛被丝丝电流代替,发后的耳朵微不可察的红了。 “已经不疼了,过几天就会好了。”特意往下划的,还是被你发现了。 “有没有好好上药?”抬起她的下巴,那双清澈的瞳孔内倒映着自己深沉的脸。他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自己会有所在意,心中坚定的信念有了些许动摇。“我去给你拿药。”放下手,离开她,借由这个撇脚的借口,躲避纷扰的思绪。 “啊?可是我已经上过药了。”鲤梦举着手,弱弱地又放下了。 旁边的水井,先前的血碗,随意清洗就放置在一旁。血水沿着土地的沟壑向下渗,“滴答”“滴答”汇入地下河床。血汇入海水,稀释不见,但是血中的气息随着水波朝着海底之宫流去。 “小鲤儿!” 鲤梦僵直了身体站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