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阵阵,炎夏难耐。园中的高大白桦树也耷拉着毫无生机的枝叶,寂静中只听见那树影下的一潭清池中的锦鲤嬉戏着,不时调皮的一跃在阳光的照耀下,形成唯美的弧线。恍惚岁月静好,安详,沉静。 犹如静止的时光被篱栏后的竹门开启的嘎吱声打破,门童急匆匆地从正厅内跑过来,满是稚嫩的面庞笑盈盈的对着门外的人说道:“少爷,这么快就回来了。”娴熟地接过来人身上的东西,孩童的纯真又浮现在身上,叽叽喳喳的伴随着来人走进正厅。 本来专注于嬉戏的锦鲤,被门童叽叽喳喳的话语惊到,急速地潜入到池塘深处。只有一条全身艳红宛如烂漫的曼陀罗的锦鲤默默游到池塘边沿,专注地看着来人。锦鲤心中酷暑的燥热与郁结在此刻烟消云散,被男子黑亮如深潭的眼眸吸引。当与他对视的时候,就不自觉地被那沉稳幽静的黑吸引,沉沦,想要一探究竟那如墨色般浓稠的眼底到底折射着什么。 男子束发齐腰,身着素衣,身形挺拔,隐隐中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流出,在门童的呱噪中,绝美的面容轻启双唇,唇边的笑意渐深。锦鲤痴痴地看着这美好的笑颜,半启着双唇吐露出无数个泡泡却不自知。待看不见男子的身影,锦鲤却痴痴的笑起来,这笑声在一串串渐渐升到水面胀大而破裂的泡泡声中肆意放大。 正厅内门童还在兴高采烈地说着“少爷,这次的画张白老爷满意吗?”说完很懊悔地佯装打自己一巴掌,“我们家少爷的画是整个京城最好的,怎么会没有人看不上那,掌嘴掌嘴,嘿嘿。” 浅奚嘴角噙着笑看着门童孩子气的动作,正要说什么时,从正厅那头的走廊内传来张管家急匆匆地话语:“少爷,您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浅奚笑道:“很顺利,白老爷很是欣赏这次的画,并且希望为白小姐的生辰宴再定制几张锦鲤图。”似是想到了什么对门童说道:“小童,将我的画具摆在池塘边,我换身衣服就去作画。” “啊!”小小的人儿似乎不敢置信,瘪瘪嘴“少爷,外面这么热,白小姐的生辰还有一段时间,您别累坏了自己的身子。”浅奚话毕就已走进走廊内,听得门童稚嫩的话语,温柔的声音从走廊内轻柔的飘摇出来“无妨,几天没有作画了,须得练练手感。” 一旁的张管家厉声道:“少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人不大胆子还不小。”小小的人儿似惊到,跐溜儿一下窜进了里屋。张管家看到门童调皮的身影,也不自觉的一笑,“这孩子...” 小童将画具摆好,浅奚正好换好衣服从正厅内走出来。不似刚进门的素衣那般朴素,这套浅蓝的长衫缀有暗纹,不经意间显现出暗纹中细细勾勒出的身染千点富贵红的锦鲤。 早在小童摆弄画具时锦鲤们都聚集到一块,圆溜溜的双眼似纯真的孩童般张望着这一切,然而那全身艳红的那条锦鲤似被孤立般独自游荡在池塘的另一侧,它恹恹地摆动着鱼尾,待它转过身来时,额头上那妖艳欲滴的三色印记正如盛夏般灼人的绽放着。 “嘿,小花好像又被欺负了少爷。”小童状似心疼地对浅奚说道。本来正郁郁寡欢的锦鲤好像听懂般转过身张大了圆溜溜的双眼瞪着小童。 “小花这个名字难听死了。”锦鲤在心中默默诽怨着,“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怀着这个疑问它渐渐潜入池塘深处。 浅奚默默目睹着这一切,在锦鲤转过身怒瞪小童时看见锦鲤额间那娇艳欲滴的三色花印有两瓣已经在熠熠闪光。他微皱眉头,双唇半抿,似在深思着什么。伴随着小童的“小花,小花,你不要不理我啊!”的呼声中拿起画笔,轻拢长袖,优雅落座于画板前。 小童静默了一会儿,发现“小花”依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愿,讪讪地回到浅奚身边侍奉他。就在他气馁转身的刹那,锦鲤发现这个讨人厌的孩童终于放弃了,轻盈地摇摆着鱼尾游到池塘边缘,借由池中的青翠荷叶的掩盖,悄悄的注视这浅奚。 自以为巧妙的掩饰,但锦鲤发现浅奚对自己温柔一笑。这笑仿佛带有蛊惑的味道,锦鲤发现自己的“鱼心”扑通扑通的在跳,这感觉犹比初春笋尖破土而出的渴望还要炽热,有什么在锦鲤的心中悄然种下,这东西愈演愈烈,犹如星星之火席卷而来。这份燥热令它不堪重负,“扑通”,它又潜入水中试图减少心中的悸动。 时光就在这样静谧美好的氛围中渐渐流逝,直到竹门被人轻轻推开。正杵在浅奚身边的小童瞬间精神,望向竹门方向。来人一袭白裙,犹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白莲令人不可亵渎,绝美的面庞噙着一丝丝笑意。小童沉浸在美好中无法自拔,浑然忘我。浅奚笔尖一顿,对着来人轻点下颚,以示友好。 “白小姐,你来了。”白夏清在浅奚美好的一笑中一愣,恍惚过神来,用随手携带缀有金丝花边的手帕羞涩的掩嘴一笑,“听父亲说浅公子将为我的生辰作几幅锦鲤画,我闲来无事,就心切的想来早日目睹一下公子的画作,希望公子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但我因要事出门几天,正随手作画练练手笔,还未来得及为小姐的生辰作画,不介意的话白小姐可先欣赏一下我的闲作。”说话间浅奚将画笔搁置在砚台上,起身微微作揖请白小姐落座。 白小姐提起裙摆,碎步走到画布前坐下,观赏画作。果真是习作,画的正是夏日这池塘内的一隅,占据画作的大部分是青翠欲滴的荷叶,含苞待放的荷花只占寥寥数笔。但是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在接天交错的荷叶中那浑身似染血的锦鲤。它只露出半个身子,颇有欲迎还拒的朦胧美,晶莹剔透的圆眸内暗潮翻涌,似摄人魂魄,坠入无边无际的浪潮内。额间三瓣花灼烈的绽放着,令天地为之黯然。虽不窥其全貌,却也令人遐想出其全貌是何等惊人。 白夏清被这画作深深的震撼,连贴身的婢女也难抵抗其魅力,踮起脚尖偷偷地欣赏着。一旁的小童被她们的神情逗乐,心中透露出一丝骄傲“这还是我们少爷一般的画作呐!”。 早在白夏清来时,锦鲤就又偷偷打量起她们。见浅奚礼貌的招待她们,心中不禁愠怒,愤慨不已。注视着男子那浅笑的面庞,含笑的双眸,不自觉想将其独占。恍惚间似是感觉那含笑的双眸曾是注视着自己,且更加炽热深情。 可是自己只是一条鱼啊!虽然做一条鱼没有什么不好,闲来无事扑腾着自己的白肚皮晒太阳,实在无聊至极还有傻傻的小童陪自己玩耍。可是就是眼前的男子,犹如清风般挺立的男子,自己是那么渴望与他亲近。 不想再看见他对着别的女人温柔的笑脸,锦鲤双目圆瞪,负气般忽视池外那些令人气恼的笑声笑语,游入池底小憩去了。 等锦鲤再睁眼时已是半夜,它急切的往池外看去,白日的那些人早已散尽,它心中既窃喜又失望。 黑暗中,似乎有人向池边靠近,锦鲤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缓慢靠近。虽然不知道他这么晚了到池边有什么事情,心中却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邀宠般积极的摇摆着鱼尾向他的方向靠近。 来人再离池边的一段距离外停住。锦鲤急切地等在池沿,心中焦急叹道:“再靠近一点,近一点,就一点嘛!”忽然从来人的手中一道闪光飞出,飞进了锦鲤的身体内,锦鲤感觉身体被注入了一股温暖的力量,身体仿佛不堪重负,全身疲惫。锦鲤不能自己,渐渐闭上双眼。就在锦鲤即将失去意识时,耳边一个悲怆的声音响起“前尘往事就这样吧,罢了,罢了。” “啊啊啊~~~”锦鲤在小童的尖叫声中醒过来,颇有些不耐,用手揉揉自己的双眼。用手?锦鲤一下子惊醒过来,看着自己张开双手,跑向池边,在水面的反射下,看见自己身着一袭红衣的人形模样,不可置信的尖叫“啊啊啊啊~~~~~” 一旁的小童不堪忍受的捂住耳朵,仰起头来无辜地对身旁的男子说“她怎么比我还吃惊啊!”等他话毕锦鲤才意识到身旁还有人,特别是那个还未开口的男子。男子身形挺立,即使不说话自有一股浩然之气。感觉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周围,锦鲤顿时感觉自己胸闷气短,连呼吸都不能自主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锦鲤决定先发制人,佯装生气的大声说道说:“你,你们是谁啊,干嘛盯着我看。”小童在不敢置信的看着锦鲤,他自诩自己年纪虽小但是还是有一定见识的,在自己短短的岁月中他是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在人家的院墙内“贼喊捉贼”。相比小童咋呼的行为,一旁的浅奚甚是淡定。浅眸轻抬,墨色的眼眸内情绪似是翻云覆雨,然而只有一瞬,瞬间被平静代替,快到锦鲤以为那一瞬间是错觉。 锦鲤以为浅奚会质疑自己从何从来,谁知面前俊朗的男子只是轻启双唇,然而锦鲤只是盯着眼前蜜色的唇色,饱满的双唇,呆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姑娘,敢问芳名?” 叫什么?在锦鲤还是一条鱼时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设想有一天能站在他的面前,自豪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自己再也不是千百条锦鲤中毫无特色的那条,随着时光的流逝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恍惚间锦鲤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身素衣的男子对对面的一身绯衣的女子问道:“姑娘,敢问芳名?”对面的女子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叫鲤梦,记住我叫鲤梦。”说罢爽朗一笑。随即画面消失,慌张中锦鲤答道:“鲤梦,我叫鲤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