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好这几日总是在做同一个噩梦,已经记不清是连续第几天在睡梦中被惊醒,她的房间在药王谷是最为偏远却也最为安静一间,静的程度,是一入了夜基本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那样,她额头有汗,双手捂住胸口,猛然从床榻上坐起,不停的喘着粗气。 为什么这几日总会梦见那个女人? 她有些不解,明明是个死去很久的人,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来? “别动。” 许是出了太多汗的缘故,林书好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想起身倒杯水来喝,可是刚刚伸手拉开盖在身上的棉被后,不知何时躲在她身后的一个黑影闪出,一只手从她身前紧紧的圈住了她的两条胳膊,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来。 “有人过来了。” 紧接着噩梦的是惊慌失措,林书好的心口暗自痛了一下,她正想反抗,便听得那是林初隐的声音,她伸出来抓住他手腕的手指又无声的放下。 窗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见林书好并未有太大的反应,林初隐松开了捂住她嘴唇的手心,他揽住她瘦弱的腰身轻声从窗户处一跃而出,灵巧的在那棵偌大的梧桐树上几番跳转后,才落脚在了树枝间最茂密的深处。 “出了什么事?” 林书好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声音也压得极低,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将食指置于双唇中间,示意她不要说话。 天色虽暗,可那明月高悬也依稀能辨别些物来,林书好望见有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潜入了自己的房间内,他们手中执着长剑,不带剑柄,剑身在月光下显露出的寒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似乎是故意让她看到这一幕的,林书好抓着林初隐衣袖的手紧了紧。 “走吧。”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谁要杀我?”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那群黑衣人寻遍屋内未曾找到林书好后,明显有些急躁了,为首的一位看见床边的窗户是开着的,便朝这窗户的地方靠近。 他们明明躲的很深,可就在那黑衣人抬眸的瞬间,林初隐竟觉两人对视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不好。 他心里暗叫,揽住林书好腰身的手轻微收紧,他足下轻点便朝后逃去,踩过的树枝,发出了一些“簌簌”的声音。 “追。” 身后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刚刚还是黑暗安宁的深夜,突然被身后这火光照亮了半天天空,林初隐有些惊慌的朝后望去,这才发现他们二人早已暴露在了这一片光亮之中。 “七公子。”林书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起初只是当这些人是来暗杀自己的,可现在见了对方如此张扬的阵势,心里顿时起了些不好的预感来。“药王谷里其他的人呢?” “我们先走。”他自小跟师傅云游四方,功夫也学了不少,不过最溜的还是这逃跑用的轻功,晚上本是闲来无事,对酒当歌来的,结果他诗还没作出一句来便发现了这群秘密潜入的不速之客,这些人先是放了大量的迷魂香迷晕了谷内众人后,这才往林书好住着的地方靠近,看这熟门熟路的架势,林初隐便暗暗在心里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抓住他们。” 还以为是暗杀,看如今这个势头怕是要明杀了,林初隐向来闲散的眼里此刻却是出奇的认真,他抱着林书好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前一秒还踩着的树枝,下一秒便立刻被十几枝冰冷的铁箭深深钉入。 “他们要杀我?为什么?” 林书好自认未与何人结过冤仇,她的声音嘶哑,看着身后追赶而来满身杀气的人,还有那片火光以浩荡之势席卷而来,往日行医济世的药王谷,在大火的吞噬之中逐渐化作了一片灰烬。 “出去再说。” 他的声音是难得的低沉冷静,身后的人追的快,但是他带着她逃离的更快。 “可是,其他人呢?” “顾不得他们了。” “怎么可以?至少,至少得。” “来不及了。” 她觉得自己心口有心闷疼,腥甜的味道大量从喉间涌上,顺着嘴角流出,刚刚走的匆忙,她的药好像也没有带出来,摸摸自己空空的衣袋,林书好这样想着。 嘴角流出的血水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因为失血过多,她的眼前有些发黑,脑袋软软的趴在林初隐的肩头,身后的冷箭还在不知疲倦的朝他们飞射而来,可是却没有一枝能够追上他如风的身影。 “一群废物。”身后紧紧追来的人群之中,为首的那位见林初隐与林书好二人离他们越来越远,不免心中生怒,他伸手夺过身旁随从的弓箭,用那枝满是杀意的铁箭头瞄准他们。 她打算提醒他小心,可喉咙里挤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来,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 林书好眼神有些微涣散,她困了。 那只铁箭稳稳的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脱弦而出,一箭划破长空,林初隐踏过的树枝落叶璇璇落下,那飞驰的箭身从落叶从中掠过,三棱形状的箭头竟是生生的碎了两片飞舞的绿叶,正是这身后细微的异常响动反倒引起了林初隐的警觉,他脚踏树枝,一个回旋转身,那铁箭正朝自己眉心而来。 林书好的嘴角溢出的血水早已染透了她的细腻且骨肉均匀的脖颈。 “小心。” 张了好几次嘴,才好不容易吐出了这两个字来。 可下一秒,她发现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林初隐的武功实力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她知道的,只是那是个自小跟着武当大师云游四方的俗家小道士。 虽面对如此危机的关头,林初隐却是眉头都不曾皱过一下,电光火石之间,他毫不犹豫的抓准时机伸手抓住了那支紧紧贴住自己眉心的铁箭,然后松手。 铁箭呈直线坠落。 “今日饶你们一命,若是再敢追来,我便让你们永远出不了药王谷。” 他伸手按住了腰间佩剑。 若不是回头的时候发现了怀中林书好异样,他想他今日便会在这药王谷中破了这条杀戒。 “什么?花满楼人去楼空?” “没错,下官刚刚亲自去查探过。”王衣玄神色庄重的向慕容司禀告。“衣食住行的东西全部都在,可唯独是人没了,周围的百姓,守城的卫兵也没有一个发现有异动的。” “凭空?”慕容司坐回椅子里,将手中折好的画像又重新放回了桌上。“消失?” “看来敌人是在向我们发出警告的信号。” “花满楼内可有打斗的痕迹?” “没有,一切如常。”甚至有些房内的脂粉盒才刚刚打开,还有用手指头抹过的痕迹,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在这些人无故失踪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能一夜之间将上百个姑娘全部隐藏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 “是被灭口了?” “不好说,至少目前没有人发现尸体。” 如此重要的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 慕容司沉默了一会儿,眼底却突然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来,若当真是为了灭口,那么,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侯爷。” 王衣玄唤他。 “侯爷。” 端药进来的阿雪又与他撞了个满怀。 “侯爷这是要去哪里。” 顾不得被滚烫的药汁烫伤的阿雪,王衣玄直直越过她,上前拦住脚步不停的慕容司。 “如是花满楼惨遭灭口,那药王谷岂不是很危险?” “侯爷担心小医仙?”王衣玄的语气中有些许笑意。“药王谷里晋河也有一段距离,侯爷就算此刻前去,怕是也赶不上了。” “林殊寒会对她下手吗?” “这,下官实在不敢断言。” 慕容司有些轻微的咳嗽起来,阿雪双手被烫的红肿,却还是不顾疼痛的上前扶住他。“侯爷放心,小医仙姑娘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 “侯爷,不好了,有信来说药王谷出事了。” 这边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完,澹台亮便举着一封信纸进了屋,王衣玄眼疾手快的拦下他,伸手夺过他手中信件。 阿雪忙的重新掏出药盒来,替慕容司冲上药汁,他咳得越发的厉害,苍白的面色之上染上了一层异样的红晕。 “侯爷,药王谷确实出事了。” 果然,果然如此,他脑袋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