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司站起身来,他并未因阿雪的话而恼火,从那两人的身旁走过时他甚至都未曾侧目多看他们一眼,慕容司伸手推开房门,夜风吹过,吹起他披风的衣角,门外的月光衬的他面如白玉般温润动人。 “侯爷,无罪城虽聚富敛财为一方霸主,可白姑娘的身家也并不差,他们一家是国内首富,一家是当朝丞相,一个有钱一个有势,属下虽愚,可若是说两家是为了利益关系而结合,属下实在难以认同无罪城是比侯爷更好的选择。” 听了这话,阿雪也在澹台亮的怀中安静了下来。 “说来听听。” “侯爷是皇族,在朝中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要论起权势来说那是无罪城以及丞相府都远远赶不上的,侯爷人虽在皇都,可先皇赐的封地却在河西,河西乃富庶之地,每年上税金银少说百万,这些财物虽然无法和如今的无罪城比,可当初白姑娘出嫁时,四公子还仅仅只是四公子,七公子虽常年远游在外但没人能保证城主之位最终是谁的,而阿雪又说白姑娘夫妻二人并不恩爱,这一不为情二不为财,实在奇怪。” “可她若不是为了钱,那到底是图什么啊?” 阿雪扒下澹台亮的手,她上前两步在慕容司身后又问。 林殊寒并没有因为她是丞相的女儿就多宠爱她一分,很明显这两个人是没什么感情的,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她放弃一个百分百位高权贵的人,而选择另一个百分之五十能荣华富贵的人。 “除非,林殊寒做城主这件事情,她有十足的把握。” 夜已深了,澹台亮在南院外视察守卫情况,阿雪伺候慕容司躺下后,便放下床幔,她拿出他的衣物想要叠好,在整理的时候那包着药丸手帕无意从衣物间落出,阿雪弯腰拾起。 这兰花绣的真是精致。 一夜安眠,天色渐亮时,阿雪正打起一盆清水想要送进房内唤慕容司起身洗漱,可还没入了院里,便见一众人慌慌张张的绕过南院朝前院跑去。 “出什么事了?” 阿雪伸手拦住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不过那人未曾驻足,只是灵巧的转身绕过她后又急急的跟上队伍。 没办法,她只好扔下了手中的还装满水的木盆,跟着那群人往前院跑去。 “阿雪去哪里了?” 澹台亮见阿雪迟迟不回来,而侯爷又起了,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进房间替慕容司更衣洗漱,不过他笨手笨脚的哪里比得上女孩子家细致,没弄两下子便让慕容司有些心烦。 “侯爷,侯爷。”阿雪闯房内时正好看见澹台举着慕容司的一把长发不知所措的模样。“哎呀,你走开。” 她上前接过慕容司的长发后,便将澹台亮往身后推开。 “你去什么地方了?” 慕容司面色不太好,阿雪看了看他肩头上掉落的好几根长发,心里便立刻明白了,小亮这家伙竟然敢拽侯爷的头发,真是不想过安生日子了,她咬住嘴唇忍笑。 “还笑?” 慕容司透过面前的铜镜看她,脸上的怒气更加多了几分。 “侯爷莫气,阿雪是办事去了。” “又有什么消息。” “老城主的贴身管家被刺杀了,就是今早的事情的,据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一剑封喉,现场可血腥呢。” “你看到了?” “没有。”阿雪偷偷吐舌。“不过老远就能闻到冲天的血气。” “葬礼的事情又推迟了?” “还没送消息过来。” 葬礼本应是昨日举行,可后来有小丫头过来传口信说因为七公子还未回城,所以葬礼延期了一日,没想到今日又出了这事,真是麻烦呐。 “侯爷,新城主那边来人请您入前殿。” 侍卫来报,阿雪听了这话立马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收拾好后,她扶着慕容司一路而过,虽是人人都身着丧服,可脸上挂着的却满是笑意,甚至还有几个小丫头们在园中,喜笑颜开的拿着陶罐子取清晨鲜花上的露珠水,打打闹闹毫不收敛嬉笑之声。 “这真的是要办丧事吗?我怎么感觉这气氛跟要办喜事一样。” “阿雪。” 澹台亮在身后出言责备。 好不容易转进了前殿,却又被门前的侍卫拔剑拦住。 “放肆,咱们家侯爷也是你能冒犯的?。” 侯爷这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慕容司明显的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殿内的目光,他抬眼时和那人的目光正好相撞,果然是个容貌极佳的人,哪怕是一身孝服都能穿出白衣翩翩,仙风道骨的模样来。 “无罪城林殊寒见过侯爷,府中下人未曾得见侯爷真颜,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侯爷?”林殊寒身后跟着的另一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立刻合起手中的折扇行礼道。“无罪城林初隐见过侯爷。” 无罪城四公子和七公子?天呐,她竟然在一天之内同时见到了无罪城内两位大名鼎鼎的公子爷,阿雪快要晕厥。 期间侯爷与林殊寒客套时,那位七公子便执着扇子站在自己哥哥身后,只要阿雪一抬头看向他们,七公子便立刻冲她眨眼、轻笑、做鬼脸,挑得阿雪一颗心“砰砰”只跳,此前只是听说这四公子是个沾花惹草的主儿,没想到这位七公子则更甚。 因内殿是丧堂,阿雪和澹台便未进去,只是在外头等着,待慕容司随那两兄弟入内之后,阿雪便立刻伸手去扒拉澹台亮的眼睛。 “阿雪,你做什么?” “小亮,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快来让我看看,嗯?” “我也正奇怪呢,今天的四公子似乎和那日的不太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跟你说的完全是两个人好不好,说,你是不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好看才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抹黑?” 他俩正嬉闹之间,又有两人朝着殿内缓步而来,是两位姑娘,为首的那位面遮白纱看不清模样,而走在后头的那位澹台亮可是认识的,昨日在城门外给侯爷送药的人正是她。 “姑娘。”他拦住阿雪的胡闹的手,上前一步向那位姑娘打招呼。“多谢姑娘昨日送药,没想到今日还能遇到,真是巧。” 他又开始挠自己的后脑勺。 “这位是昭襄侯爷府的人,昨日送药时有过一面之缘。” 青衣姑娘并未回应澹台亮,反而是低声向身前的人说道,阿雪想到昨日说她是药王谷的人,那么这位白衣姑娘就是传闻中的小医仙吗?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参加丧礼才特意穿的一身白衣,面上还覆着一层白纱,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 很漂亮,但是又让人觉得很压抑,那双眼睛若是看得久了会让人觉得心头很闷。 那日小亮形容林殊寒的话,阿雪倒是觉得用来形容这位医仙姑娘更为合适。 “你家侯爷可曾服药?” 小医仙姑娘抬眼看向他们两个,她说话的声音和整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样冷冰。 “服了服了,医仙姑娘真是妙手回春,我家侯爷服了药之后身体舒服的多了。” 还没等澹台亮开口,阿雪便立即回答到,还顺脚狠狠的踩了澹台亮,要是让这个蠢货说出侯爷没服药的事情,得罪了这位好心送药的医仙姐姐就麻烦了。 依旧是下人不得入内的规矩,那位青衣姑娘便和他们两个一块儿留在了殿外。 “小医仙姑娘经常来无罪城吗?” “老城主在的时候,我家姑娘经常来为他诊病。”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侍卫看到她过去便立即上前引路,和刚刚对待他家侯爷分明是两个态度嘛,阿雪这样想着。 小医仙林书好入内堂时,众人皆已在堂内等待,除了慕容司是一身玄色衣袍外,其余人皆是身着白色孝服,老祖宗和昭襄侯慕容司坐在棺木一侧的太师椅上,剩下的人以林殊寒和林初隐为首列站在另一侧。 “城主,医仙姑娘到了。” “开棺吧。” 其实慕容司此次前来的目地正是奉了皇命来彻查老城主的死因,没想到他人还未动身,无罪城这边就已经放出话来要当众验尸,彻查死因,因为老城主走的实在是突然,消息刚刚出来时皇都城内几乎是人心惶惶,那些和无罪城有关系的人全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一探究竟,毕竟新任城主和老城主是否一心的事情没人知道,那些在黑暗中的丑陋若是一旦见了光,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棺木被打开时,淡淡的尸气便瞬间席卷了整个内堂,堂内的女眷们纷纷皱眉捂鼻,除了那位验尸的医仙姑娘,想必是看多了也闻得多了,她伸手摘下面纱,面纱下露出的是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容。 在盆内洗净自己的双手,便伸手去解尸体上的衣物。 “无外伤,双下肢肿胀,口中无毒。”检查完身体与口腔之后,她又拿起一把小刀,直直划开胸膛之上的皮肉。 “哎哟。”老祖宗毕竟是个女人,见了这场面便急急的转回自己的脑袋不在去看。 白书桃也怕,她轻呼了一声之后立即躲至林殊寒的身后,她的手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胳膊,林殊寒回头瞥了她一眼,未说什么,可也是轻微抬手替她遮住了双眼,这个夫妻之间看似十分正常的动作却好像影响到了那位医仙姑娘,慕容司看见她下刀的手轻微抖了一下。 “肝脏有淤血,并且有肿胀现象,体内无毒。”她放下刀,执起针线将划开的部位重新缝合。“老城主是急病而死。” 验尸刚一结束,立即来人将老城主合棺,堂下上来的二百多个和尚整整齐齐的盘腿坐下后,开始诵经超度,写好的灵符撒的漫天都是,林殊寒上前吩咐下人伺候老祖宗回房休息,期间白书桃一直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 “辛苦侯爷走这一趟了。” “那位姑娘脸色似乎不太好。” 慕容司抬眼望去,见林书好正埋着头在清洗自己的双手,她洗的很认真。 “毕竟是女儿家,做这些事情应该有些为难吧。” 林殊寒也顺着慕容司的眼光望过去,他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眼底有一丝异样的神色闪过又立即恢复平静。 “侯爷,请。” 慕容司跟着他出了内堂,期间还不忘回头多看了那位医仙姑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