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傅棠干笑了两声,看了王柱一眼,说,“这个,臣也不太清楚。”
关于萝卜是长在地下,不是挂在枝叶上这回事,傅棠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这个问题对于真正十指不染阳春水的小傅世子来说,明显就是超纲了。
不过,凡是被卖进宫里做太监的,都是贫苦人家出生,王柱王公公应该能替太子解惑吧?
果不其然,王柱颇为得意地看了他一眼,就凑到太子身边,为太子讲解起来。
太子听得连连点头,末了,拍了拍王柱的肩膀说:“还是你懂的多。孤这里,当真是离不了你。”
只这一句话,对于王柱来说,真是比什么厚赏都让他高兴。
宫里的太监最想得到的,不就是来自主子的信任吗?
只要有了主子的信任,无论是金钱还是地位,就都唾手可得了。
除了萝卜之外,老吴头还种了几畦崧菜,也就是后世说的大白菜。
因着白菜种的比萝卜晚,如今才刚刚冒出了一点细牙,颤颤巍巍的,倒是可怜可爱。
太子在萝卜地里横冲直撞,到了白菜地里,却觉得没地方下脚。
果然,人总是下意识地对看起来柔弱的事物多一份柔软与耐心。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傅棠微微一笑,从袖口掏出帕子,掩唇轻咳了几声。
太子眉心一蹙,转头问道:“你可是旧疾复发了?”
“无妨,臣只是不慎喝了几口凉风而已。”
太子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罢了,原本想着带你一起去玩的。如今看来,就你这破身子骨,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
“多谢殿下关怀,臣并无大碍。”
“谁……谁关怀你了?”
太子一下就炸了毛,“孤只是……咳,你好歹是父皇给孤选的伴读,有个三长两短,父皇那里不好交代。”
傅棠低头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诚恳,“是臣自作多情了,请殿下见谅。”
“咳,你知道就好。”太子微微昂着下巴,傲娇的像一只矜贵的波斯猫。
好嘛,他这副姿态,终于又让傅棠找到了几分当初做老师时的感觉了。
对于这类学生,有一个要点一定要记清楚。
那就是,顺毛摸。
于是,傅棠笑道:“殿下宽宏大量,臣心里感佩的紧。不如让臣略尽地主之谊,殿下也尝尝这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
太子被他顺毛顺得舒服了,又想到自己的确是没有吃过平常人家的饭菜,便矜持地点了点头,“也好。”
傅棠松了口气。
——能把太子留在府中,不让他出去乱跑,对刚刚入值,正需要刷大老板好感度的傅棠来说,自然再好不过。
虽说宫里人人都知道,太子喜欢白龙鱼服,今日里就算他跟着太子一起在宫外胡闹了,天子也很大概率不会迁怒于他。
但是,傅棠觉得,从一个父亲的角度考虑,天子对太子整日里出宫的事,还是很担忧的。
毕竟宫外不比宫里,鱼龙混杂,什么人什么事都有。就算明里暗里派再多的侍卫保护,也会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感觉。
说白了,就是不把这宝贝疙瘩放到眼皮底下看着,做父母的总是不安心。
相对来说,他家里虽然穷,但也算是知根知底。
如果天子知道太子这次出宫,没有在外面乱跑,而是在他家里玩了半天,大老板,也就是天子对他的好感度肯定会涨上一些。
说服了太子在他家里用膳之后,傅棠就让老吴头去给张夫人说,请张夫人亲自到厨房盯着,张罗一桌家常菜即可。
张夫人接到消息之后,下意识就觉得儿子不靠谱。
——太子是什么人物?整日里山珍海味的,吃都吃不完,哪里看得上他们家的菜色?
但太子都已经同意了,张夫人只得拿银子,亲自去买菜。
奈何,他们家的厨娘总共就那三板斧,就算张夫人让买了菜又买了肉,厨娘能做出来的,还是那几样家常菜。
“要不,咱还是听世子的吧。”
厨娘王嫂劝她,“那些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贵人们,偶尔换换口味,说不定更和他们心意呢。”
张夫人:“那……那行吧。”
等一桌菜色整治完,傅棠引着太子到正堂入座,大略扫了一眼桌上的几个小菜,玩笑道:“殿下可能不知,我们家这家常菜,也有特别的地方呢。”
“哦?”
太子看到桌上一道像是用萝卜苗做的菜,猜测道,“是特别新鲜?”
“不,”傅棠诚恳地说,“是特别便宜。”
太子:“……”
——他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