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在拿着燕王令牌与沈谡商讨了一天一夜后,便拖着一副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国公府,而那枚令牌也随着他进宫被转交到了官家的手里,因此这一趟回来,他可算是空手而归。
看着沈方疲惫的模样,何怡语终会出于心疼,还是没在当即就说些什么,只是让人搀扶着回去休息足了再说。
平时,沈方几乎是与何怡语一样,准时准点休息起身,像这回这种整日整夜不眠不休的情况少之又少,突然来一回更是遭受不住。
沈方休息足了后,也已经过了近十个时辰,睁眼时,天色还是蒙蒙亮的,屋外还响着虫鸣,而何怡语则在长椅上盖着绒棉毡睡着。
沈方愣神地看了片刻,在起与不起之间纠结了一会儿,便单手撑着起来了一下,随后又直接仰面躺了下去。
“罢了,反正天还未亮,人都还熟睡着,赶不着这么紧张。”如此想着,沈方又闭上眼睛,重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便已到了天全亮时。
这天,沈柚默特地赶早起了身,一吃完早饭便来到了书房,但她爹在刚醒,书房里也有些清清冷冷的,她也就只好随意在书房内寻了本杂谈小记看了起来。
等到日上三竿之时,这才有人发现了书房里正有人呆着,方想着来一趟。
“阿爹,你这一天一夜未归,到底与官家商量了些什么?”
沈方的凳子都还没坐热,沈柚默便急不可待地问了句,直接让她阿爹连茶水都没能饮下一口就放了下去。
沈方沉吟道:“默儿,若不然这件事你还是别参与了,阿爹阿娘自会想办法帮白侯证明他的清白……官家那边亦是不想让你搅和进来,这里面的事情不似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沈方一脸正色,其中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味,只有语重心长,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无端被搅进局。
沈柚默回想着阿爹入宫前说的那番话,本想着阿爹回来后真的能知道些有益的话,却没想到只是让她放弃的话。
沈柚默倔强地摇了摇头,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阿爹,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查个清楚。”
说着,沈柚默忽而想到阿爹回来时那块令牌便没有再出现过了,当即便想到可能已经在官家的手中,联想到阿爹的这番话,她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阿爹,最近的这些事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那位失踪多年的燕王所为?”
沈方被此问问得噎住,顿时支支吾吾不应是或否,憋了小半刻后,这才说:“不管是否真的与那位燕王有关,你只要好生待在府里,除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之外便什么都别管了,阿爹阿娘都在,会帮你的,且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大可放宽心。”
三番五次的劝她不插手,沈柚默虽然心中不愿,但还是表面应承了一句,暗地里还是私下查了一些。
虽然都在提防着再有别的事发生,但就像是知道了他们在防备,暗地里的那些人如同销声匿迹般再也没了举动。
一连等了二三个月,度英城还是一如往常,也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完全像是随着白郅与吴追此二人被抓后,那些什么追杀官员、谋逆反叛的事也跟着解散没了一样。
但有一些人,看着这平和的度英城,仍然觉得这期间并不简单,依旧在防备着。
不过,纵然有人忧心防患于未然,也有人会被平静的表象骗了,跟着就放松了警惕,给出了随时能被攻破的缺口或弱点。
又一次元日节,夜幕下的度英城主街可谓是热闹非凡,街上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欢喜的笑意,都在庆祝这一年一度的辞旧迎新之节,盼望着新一年能更好。
同时,在欢声笑语,热闹炮仗的声音下,还遮掩着一些不见得人的暗流涌动。
在无人留心,无人防备的黑暗之中,极近凶猛的危险悄然而至,在热闹的欢庆声的掩盖下,悄无声息地将一些来不及防备的可怜人诛杀于冰冷的刀剑下,那些或欢喜或惊恐的神情,都在一瞬间凝固了,睁大的双眼也没了生的光芒。
夜色更深之时,几声轰天巨响的烟花炮仗后,伴随着更为惊天的撞击声,将那些语笑喧阗、恭迎庆贺压了下去,转而接踵而来的,是惊泣和恐惧,面对即将面临家国倾覆、颠沛流离的惶恐不安。
虽然对方来势突然,但城内之人也并非毫无准备,事情发生不至半个时辰,纷闹的街市就已经没了人,攻守双方也已经陷入了焦灼难分的境地。
不过,最为要紧的不单只是外边的强敌,还有城内的内患。
因为还不清楚这些人的行动路径,加之天色昏黑,要防御起来也变得难上加难,一个不留心便会身首异处,就更难说在明处寻着难以捉摸的暗处之人了。
灯火憧憧的杏花楼上,有一名已不算年轻的男子,身着华贵的便服,身上却并没有旁的多余的一件防身兵器。
而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两个女子,平日里她们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很少会在同一场合并肩站着没有斗嘴,但今日却难得的齐齐沉默。
其中一个女子是这间戏楼的东家,罗霓予。而另一个则是曾是先皇暗卫刺客,后来叛离原主成为另一个人的手下的梅娘,她脸上的烧伤便是对往事的见证。
二人前面的这名男子,便是被传闻已经死亡了的,隐匿行迹谋划覆国的燕王沈闫。
曾经,他的母亲说他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太子兄长,别人也跟着来嘲笑他,讽刺他,最要紧的是,他的那位太子兄长也是一样,对他冷眼旁观。他的母亲每每知道先皇夜宿别的宫里,便会揪着他责骂打罚,就好像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却对兄长疼爱至极,无论何事都要插手留意。
现在好了,他很快便能证明自己并不比他的兄长差,他也是有能力的。
沈闫看着街道上面的厮杀,冰冷的眼眸渐渐散发着暴虐乖张,嘴角也不经意间翘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沈闫在此之前一直扮作一个老头,在杏花楼里看着这些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看着他们尔虞我诈,互相耍着阴谋诡计,他看破了许多人的那些肮脏的心思,所有人不过是表面和平,实则恨不得对方下一刻便被暗杀了。
这些,都是他见得最多的事情。
因为特意被吩咐过,那些到处乱杀的刺客都纷纷避绕开了邹府,没有如同别的府邸般,寻到机会就要翻进去厮杀,但如果有一些不要命的人从邹府里出来,那些刺客也都会毫不留情地杀了。
看到这一场景,邹颉这才明白了一些事情,心中也是恐惧不已,同时还很后悔,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再也回不了头。
天牢此时也有人在想办法进去,但因为主要兵马已经不在天牢,守卫都比以往疏松了很多。
一直安分的吴追猛然睁开眼,随后便有一抹黑影掠到他的牢房外,几声锁链的撞击声后,牢门被打开了,牢内的人也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