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洞/穴。以手电筒那脆弱的光源,根本无法照出那洞/穴壮观的全貌,诸人只能看到洞/穴斜侧的一小段边缘。在洞/穴的边缘似乎有人工痕迹的残留,那应该是一些用于加固或是装饰的石块,只不过现在早已凋零破败了。
而那洞/穴之中,则是一片茫茫然难以形容的黑/暗,不知其起始亦不见其终结,浓浓雾气就像历/史的尘屑,飘飘荡荡地在其中沉浮。这洞/穴应该是直接通往地狱的,又或者是通往一个比地狱更加古老神秘、难以想象的境地。总之,当人站在这里站在这距离地表不知多少英尺的地/下、站在这兽潮虫海的浩荡洪流之中,打量着这个黑/暗的洞/穴之时,人会很难相信黑/暗的彼端,会是某个切实存在于物质世界中的“地方”。
阿斯特罗掏出掌上电脑,对照了一下他先前在猎头遗村中发现的宗/教壁刻:“这里应该就是神灵墓地的入口了。在壁刻上,神灵墓地的入口被描绘得非常壮观华美,通往神灵墓地的道路两侧插满了熊熊燃/烧、常年不息的火把,还有一些猛兽头颅制/作的图腾。在墓地的入口处还有一个祭台,祭台的标志是一个巨大的盘蛇雕像,所有打算进献给神的祭品都会在祭台上进行一些预处理,然后再被猎头古国的祭师送进神灵墓地中。祭品的预处理也很简单,看起来似乎是让某种蜘蛛咬祭品一口……”
“不会是那种鬼脸蜘蛛吧?那蜘蛛的块头可够大的,要是让它咬一口,神再吃它吃剩下的,说不定还吃不饱哩。”多米尼克显然有些心有余悸。
“不是,壁刻上的蜘蛛体型很小,最大不会超过人类手掌,背上也没有人脸花纹。猎头古国的艺术创作风格偏向写实,壁刻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阿斯特罗说道。
陈柏插话道:“参与祭祀的蜘蛛应该是一种被洛帕人称为拉巴拉巴巴图的蜘蛛,这种蜘蛛在古猎头语中叫做岩石之/子,它的体型不大,数量稀少,毒液具有很强的麻痹性。你口/中的鬼脸蜘蛛在古猎头王国中的地位很低下,相当于战奴,但是岩石之/子不一样,它通常是祭师阶层的专属宠物。我帮穆图康老头儿抓了一只岩石之/子,这是他告诉我的。”他顿了顿,用一种隐含蛋疼的语气说道:“你们知道吧,古猎头国最值钱的货币就是奴/隶,一只岩石之/子在祭师阶层中约等于100名普通人类奴/隶,或者两只一阶传/奇左右的兽奴。我觉得这个价/格肯定虚高了,搞不好就是那些祭师炒出来的。”
“100名人类奴/隶?这有些夸张了吧!古代劳动力稀缺,奴/隶是很贵重的财富啊。”阿斯特罗忍不住感慨:“还好现在价/格由市场决定,那些不事生产不知疾苦的特/权阶层不再掌握定价权了,否则生意根本没法做。”
“你操心这个干嘛?这蜘蛛是垄断在祭师阶层内的,卖得再贵也是他们自己内部消化,普通贵/族都很难弄到一只。”
阿斯特罗看待问题的思路显然比陈柏全面一些:“这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如果祭师需要花大价钱购/买一只岩石之/子,他们就会在其他地方把成本找补回来,最简单的就是把成本转嫁到其他阶层,用自己的特/权谋利,从而衍生出一系列问题……这只会导致一个结果,就是生意没法做。”
在此必须提一句,阿斯特罗虽然是今人评古随口瞎说,但他说的确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这“岩石之/子”在猎头古国后期即穆图康时代之所以卖得那么贵,实际上是因为这“岩石之/子”已经从宗/教神权的一大神圣标志,沦落为类似“买/官费”、“升阶费”这一类的存在了。由此可见,猎头古国在后期也是积弊成疾、安乐成患,是以穆图康祭司才萌生了想要大/权独揽,从而大刀阔斧整改的念头。
靳一梦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们这俩奸商别老犯职业病了行吗?”他用吐槽的语气继续说道:“你们俩让我想起一句玩笑话挣小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
“但是挣大钱的方法都写在政/策里。这句话还是我给你说的。”陈柏接道。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神色,口/中却是没好气地说道:“注意你的措辞,玩笑归玩笑,乱说话一样告你诽/谤。老/子才不是奸商,我他/妈还搞过慈善呢。”
靳一梦不屑道:“对,你小子用走私玉石和硬木搞来的钱去搞慈善,还好意思搁这儿吹……而且不就是五百斤大米吗?还慈善,给你脸了。”
“你一军阀懂个屁,大米老/子挨家挨户的送,这形/象/工/程造的,比你瞎扔钱有用多了……”
“注意你的措辞,爷不是军阀而是安全顾问,安全顾问知道吗?我做的是合法生意。”
克里斯、斯/诺、海雾、萨德拉等人都面露迷茫之色。js撇了撇嘴,转头对那些文明人小声解释:“别听他扯,什么狗屁安全顾问,他肯定是个私人武/装商……就是我的老本行,雇/佣军。”
“看看,这里还是有明白人的。”陈柏冲js竖/起了大拇指。
由于靳陈俩人实在是太熟了,这导致他们一旦搭上话,其话题就直接进入了互揭黑历/史与人身攻击的阶段。而在这一阶段中,那些黑/暗的、腐烂的、吐露着毒汁的往事慢慢退回了土壤里,唯留下几星尖刺,只要有心避忌,便不会再引起疼痛。
在一些时候,一些人越是刻意宽容,另一些人就越是无/地/自/容,于是靳一梦选择轻轻巧巧地把一切揭过,就像那些丑陋尖锐的矛盾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在经历过如此惨烈的背叛之后,他甚至连一句真心实意的抱歉都不需要……只因为他知道另一个人不过是误/入/歧/途,并已经因此而心怀愧疚。
李/明夜微微叹了口气,她握住靳一梦的手,没有说话。她想起自己曾经如此评价过他他很聪明,足够宽容,愿意去理解他人。
因为他足够聪明,所以可以体察人心。
因为他足够宽容,所以可以豁达大度。
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愿意去体察人心,也愿意去豁达大度,他是一个真正温柔的人。真正温柔的人本就罕见,而越是聪明人越是不容易温柔,因为但凡才智卓绝之人皆是锋芒毕露之辈,他们赢了一辈子,几乎从来不输,于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傲慢自负。他们固执己见,更愿意相信自己,而不愿意去倾听他人的声音。
李/明夜靠在靳一梦的怀里,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她的身边是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兽潮,她呼吸着剧毒的空气,她的眼前是一小方模糊不清的光/明,与无边无际、古老尘封的黑/暗……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地接近某个神秘的、庞大的、梦魇一般的、非/人类所能触及的远古谜团。它比恶/魔更加邪/恶,比上帝还要神圣,它诞生于神魔都还未降临大地的洪荒时分,诞生于太阳的第一次落下与月亮的第一次升起,诞生于第一朵云凝结成雨的那一个刹那。
而现在……她就要看到它了。
但不知为何,她的内心非常平静。她的心跳平缓安定,那一团跳动的血肉不为任何古老蛮荒的传/奇故事所动容,而是隐隐应和着后方那正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另一颗心脏的跳动频率。
成为角斗/士之后的第一次,甚至是生平的第一次,李/明夜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之中,居然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安宁。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间内,诸人早已随着兽潮进入了洞/穴。此处被兽潮洪流所覆盖,那些怪异荒诞的生物跑的跑飞的飞,充斥了整个天然隧道。偶尔有一星半点岩壁从那些鳞翅甲革的遮掩间透露/出来,影影绰绰间,依稀是一两瓣淡薄的肉红色,却也如吉光片羽一般飘忽,刹那间又被无穷无尽的兽潮所遮蔽。
“你有岩石之/子吗?或者它的毒液?”李/明夜忽然问道。她此刻已经收拾好了心绪,开始关注起了正事。
不过说句老实话,李/明夜他们现在也没太多“正事”可关注的。诚然,这里是某个辉煌文明的祭祀重地,于是它理应危/机重重、守卫森严。然而首先,所有的“防御”都是为了保护这一目的而存在的,所以这祭祀重地哪怕真的存在某种防御体/系,也必然是呈现出一种外紧内松的状态,毕竟古猎头人不大可能也没有必要为了几个蟊贼而损伤他们神圣的祭坛。李/明夜推测,即使是在猎头古国的辉煌时期,这里应该也就只有一些警示性的布置,与类似盗墓小说中“断龙石”之类的困锁类设施……顶多人员与兽奴的巡逻会十分频繁森严罢了。
最重要的是,再精心的防御系统都抵不过时间的摧/残,猎头古国的风光都早已被雨打风吹去,更何况此处还得接待隔上几年时间就光顾一回的庞大兽潮?哪怕猎头古国的那些祭师与国王都是神/经病,怀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弄了一堆杀伤性布置出来比如一些阴毒法术与生物陷阱,这杀伤性装置想必也早就被千多年中数不清次数的兽潮给踏平了。更何况他们此刻坐拥数之不尽的探路石和炮灰,所以可以说是完全不虚。
陈柏非常干地抛出一个眼药水瓶大小的透/明塑料瓶,其底部可怜巴巴地存放着一小珠晶莹剔透的粘/稠液/体。李/明夜接过来看了看,发现这毒液是无数据物品,遂对靳一梦说道:“哥,你把那个附有亡/魂气息的透镜借我用一次。”
靳一梦应了一声,递给她一个工艺精美的水晶透镜。李/明夜对毒液使用了透镜,随即收到徽章提示:“这件待鉴定物品的品阶超过了你的鉴定道具,你可以选择取消这次鉴定行为,或是继续进行鉴定鉴定物的法则品阶会降低至鉴定道具的等级。”
李/明夜取消了这次鉴定。她把透镜还给靳一梦,对诸人说道:“岩石之/子的毒液品阶很高,至少超过了c级,它的麻痹效果具有很高的优先度。100名人类奴/隶这个价/格,应该是物有所值的。”她顿了顿,又道:“我个人认为这个毒液应该会在祭祀的过程中起到某些不可替代的特殊作用,这才是它真正的价值所在。这些毒液没有数据化,但却可以带出本宇宙,这是穆图康祭司送给你的?”
“没错。”陈柏应了一声,随即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好吧,我懂了。”他沉默了一秒,居然乐了:“这他/妈/的老混/蛋,他的岩石之/子还是老/子给他抓的呢。”
在场诸人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之间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他们一旦想通,便会很自然地根据当下的已知情报得出同样的结论。
首先,他们的已知情报如下其一,即使排除所有危险,血兰母株本身也是具备极强攻击性的危险植物。其二,血兰母株会结出珍贵的生命果实。其三,古猎头人对于生命果实孜孜以求,甚至不惜付出庞大的牺牲祭祀为代价。其四,该祭祀的第一步乃是让具备极强麻痹性毒液的“岩石之/子”咬祭品一口。其五,穆图康支使陈柏抓了一只“岩石之/子”,又唠唠叨叨地把“岩石之/子”的历/史地位做了一些小科普虽然含有唠嗑吹牛逼性质,末了还送给他一小瓶毒液虽然是无数据物品……
若是把这一堆零零碎碎、杂七杂八的情报拼接起来,诸人很容易便能得出结论这“岩石之/子”的毒液应该会对血兰母株或是母株附近的危险事物起到一定的作用,若是借助“注/入岩石之/子毒液的祭品”来麻痹血兰母株,那么举行祭祀之人就能够比较安全地取得血兰雄果。
李/明夜非常倾向于这个结论,因为生物毒素这玩意儿说穿了就是蛋白质,它就像所有蛋白质一样怕高温强酸,但却不一定怕食肉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