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贾母终于给了个好脸,贾赦立时就抖了起来,志得意满的捋了捋胡须,趁热打铁道:“太太可是也觉着好?说起来咱们也有几年没见着妹妹了,纵有书信往来,又怎及得上亲侄儿走一遭?正巧也让琏儿亲眼瞧瞧妹妹如今的模样,回来说与太太听。” 说罢,贾赦又瞥一眼对面贾政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到底刺了一句:“到底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琏儿没有珠儿读书的本事,下一次扬州探望姑姑姑父倒还使得。” 这话说的贾琏心中偷笑。 自从贾珠启蒙时被先生赞了一句“颇有天份,他日必成大器”之后,这些年来真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肚里有没有万卷书尚且不得而知,家里甚事不管倒是真的。 二房一心盼着贾珠日后进士及第,自然不会想叫这些俗事扰了他。可是若是真个儿一点俗物不通,又如何言之有物,作的锦绣文章?前世不就有与荣国府并李家不对付的翰林笑贾珠的文章金玉其外?还害得贾珠心内郁郁,平白染了一场风寒。 贾母虽然觉得贾珠读书是一等一的大事,可到底也觉得有个贾琏能去扬州探望女儿解了她这两日的烦忧,难得的没有训斥说话泛酸的贾赦,只和颜悦色的让丫头们去把贾琏扶起来。 “知道你是个孝顺有礼的,快起来吧,虽说天儿热,可也要小心着膝盖。既如此,你就替我与老爷太太们走一趟。” 见贾琏利落起身,真是俊俏又英气,贾母神色愈发开怀,呵呵笑着就扭头对王夫人说道:“既如此,也是样样妥帖了,这两日便辛苦你照着咱们理好的单子备一份礼出来。我恍惚记着上月南安王老太妃提起她家世子要去江南办差,咱们理好了,也去信问问她们,若能一道才真的稳当了。” 王夫人许是还在斟酌,一时反倒被一向呐呐不言的邢夫人抢了先。邢夫人这会儿也挤了丝笑出来,奉承道:“还是老太太想的周全,琏儿小孩儿家家的,又是头一回走这样远的路,能有南安世子领着,也不怕他人小误了事。” 邢夫人心里还是有点为送去扬州的东西肉痛,但是她在这府里向来是个没脸的,横竖也拦不住贾母偏心,能给王夫人添点堵也是好的。 都是一个府里住着,谁还不知道谁?二房的抱怨府上出息不够,擎等着吃她王家的话儿当谁能没听过似的。就是那周瑞两口子在外头的勾当,她也是只当自己不知道罢了。 这会儿要张罗着给个不怎么顺眼的小姑子送这么多礼去,怕是王氏的肺都要炸了。 虽然邢夫人话儿说的还算顺耳,可她面上神色实在差着点火候,贾母又等着王夫人去开库房挑拣东西,自然不会给她什么体面,不过对着她略点了点头表示听见了她的话就罢了。 “既然大家都觉着好,就尽快收拾妥当,免得误了日子。琏儿这几日也好生松散一下,这一回少不得辛苦了你。” 贾母看一回儿子媳妇,见众人都点头称是了,便也觉顺心如意,慈爱吩咐贾琏道:“你虽一向伶俐有礼,到底年纪轻、经历的也少,我便仔细挑几个老道经过事的伺候你,外头的小厮常随自也有你老子挑给你使,到时候必把一切都备得妥妥当当的。你再去金陵巡一圈祖产,这一趟就把事儿办足了,岂不好?” 贾琏当然是一片欢喜。这一趟走下来,真可谓公私兼顾,什么都不耽误,直接就连连对着贾母作揖,一叠声说“还是老祖宗疼我”,把贾母乐得笑骂他是个猴儿。 “若是你当一出门就成了花果山的孙大王,那可就错了主意!”贾母笑着隔空点了点贾琏的额头:“便你当真是个孙猴儿,也翻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我且要挑几个稳重妥当人,万不能让你在外头学了坏、误了事!” 贾母笑着敲打,贾琏自然也嬉笑着应,浑当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来。 莫说他压根儿没有什么歪心思,就真想作点什么孽,家里那些奴才还不都是上赶着帮着欺上瞒下?如今倒要破费他好些私房,让那些人好生乐呵,才好去做正经事呢。 如此这般商议了半晌,众人面上皆是一片欢喜的散了。 二房王夫人如何排解不得而知,贾赦倒是把贾琏叫了过去,想着让贾琏此去多给大房捞些回来。只是他还没顾上这头等大事,魂儿就被苦等他多时的绣鹂绣鹃姐妹勾了一半去,一场训话不了了之,贾琏也瞅着机会直接脚底抹油。 既然已经定下了南下之时,他自该去给六王爷去个信儿,也好仔细安排一番。 当天下午,王夫人的土仪还没备出个头绪来,贾母就派心腹带着礼去了南安王府,与老太妃说起贾琏南下之事。 老太妃与贾母在闺中就一处作耍,平素就爱照拂老姐妹们,这点子小事岂有不答应的,当即就应了下来,还特特当着荣国府来人的面让大丫头分别去同王妃与世子说了,那婆子回府后就兴头头去贾母处讨了赏。 可老太妃心里爱做这个面子,却毕竟荣养多年,下面的儿孙哪里就真能够与她一条心呢?南安王世子随口应下,心内却是十分不屑。 好歹也曾是赫赫扬扬的国公府,谁不知道贾家如今已经破落了?当真是江河日下,这会子已经是连走船都要依附别家了。 他不过为了哄老王妃开心,谁真要带那么个人去江南。半路想个折撇下也就是了,回头还能把他怎么着不成。 南安王妃知道了,也不过嘱咐他万事要有分寸,也就撂开了手。 荣国府众人对此自是毫不知情,急三火四的掐着南安王世子出京的日子备了大半船各色礼物土仪,贾琏又托着贾赦的名义把六王爷处讨来的两个嬷嬷塞上了船,两家人并在一处,浩浩荡荡离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