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九月底,正是秋风瑟瑟,万物萧条时候。二十六日这晚,更是擦黑便星星点点地飘起了雪糁子。直到二十七辰时,也未见天晴。
冷风刺骨,尤胜寒冬腊月。
康熙忙着惜薪司往慈宁宫昭圣太皇太后处、宁寿宫仁宪皇太后与永寿宫钮祜禄贵妃处送了红萝碳、银霜碳与御煤过去。务必叫太皇太后、太后与身怀六甲,随时可能临盆的贵妃无半点风寒之虞。
万岁爷素来至孝,太皇太后更月初还缠绵病榻。拢共也没好了几日,自该小心在意。太后又要侍奉太皇太后身侧,又有五阿哥、五格格要照看。自身还颇有春秋的,也得尽心尽力。
但永寿宫那位……
“凭甚?就凭她会生孩子?会做那梦登五色石壁,疑似怀了个百花仙子的梦?”同为皇后亲妹,却眼瞅着钮祜禄氏做贵妃、生皇子,被万岁爷眼珠子、心尖子似的捧着。庶妃赫舍里氏心里有气,话里也带着十足的酸。
这话……
除了端坐饮茶的皇贵妃外,等闲可没人敢接。
到底小赫舍里氏虽只是个区区庶妃,但人家是元后庶妹,太子殿下都唤声姨母呢!
不看僧面呀,还得看佛面。
也就膝下三子,还有宠有位份更素与钮祜禄贵妃交好的宜妃郭络罗氏不惯着她这脾气。
当即巧笑,会说话般的丹凤眼就斜睇了过去:“瞧赫舍里庶妃这话说的,万岁爷肩挑日月、执掌河山,整日里忙个不停。咱们这些个妃妾的无能为万岁爷分忧,可不只能悉心照顾龙体。再各自努力诞育子嗣,好叫大清江山永固,爱新觉罗氏香火绵延万代不休?”
这一问,中箭者无数。
便是上首端坐的皇贵妃佟佳氏,膝盖都有些隐隐泛疼。
绵延子嗣?在座哪个不想呢?可首先要万岁爷肯赏脸,其次自己的福气也得足够!
不然……
皇贵妃一想起自己那尚未活过满月的皇八女,就心痛得无以复加,顿觉得这请安没意思极了。当即怏怏挥手:“宜妃所言甚是,为妃妾者,侍奉好万岁爷与努力诞育子嗣才是头等大事。”
“庶妃赫舍里氏以下犯上,颇有僭越之嫌。但念及年幼,便……”
“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吧!”
眼见着小赫舍里氏横眉,满满不忿。皇贵妃又一个冷眼甩过去:“或者,你更愿意本宫着人往乾清宫,跟万岁爷学学你是怎生质疑圣意的?”
这话一出,小赫舍里氏哪儿还敢犟嘴?
忙躬身施礼,刚要自承一句年幼无知,就听着门口处隐约起了几分喧哗。接着皇贵妃的贴身宫女银杏就脸色凝重地进得殿中:她们刚刚讨论的主角——永寿宫贵妃钮钴禄氏,发动了!!!
就在这么阴云蔽日,飞雪漫天的时辰。还特别巧之又巧地,赶上了孝慈高皇后的忌辰???
啧啧,被万岁爷盖章的小仙女儿啊!居然要生在这么个妖风四起的时候?
只一想想这个,庶妃赫舍里氏心里那点儿郁闷就尽散,独剩下满腔期待:长生天保佑,可叫那贱人丁点岔子别出,就在九月二十七这天生产吧!
余下的诸妃等嘴上不说,但大多心中也都有此想法。
谁叫好端端的,永寿宫那边非嚷嚷着什么梦登五彩峭壁呢?硬说自己腹中怀的是个花仙子不算,还生生哄得万岁爷堂堂天子也跟她一起扯谎。
只一想想万岁爷的诸多回护,与永寿宫流水般的赏赐,就由不得阖宫妃嫔不酸。
可事实上,康熙深恨遏必隆当年首鼠两端。明知鳌拜其恶,却缄默不语,不加阻止亦从不弹劾。甚至使其次女,也就是孝昭皇后认鳌拜为义父,隐有从贼之意。
便因种种考量,迎了遏必隆两个女儿入宫,许以高位,又能有几许真心?
会在贵妃再次有妊后态度大变,流水般的赏赐入了永寿宫。全因他真真切切,不止一次地梦见过五彩峭壁。更有列祖列宗争相对他嘱咐交代:将有仙女应劫下界,转生成他女儿。珍之爱之,谨慎待之,将延续大清至少百年国祚……
好端端做了这么个梦,由不得帝王不多疑。
康熙醒来便彻查了六宫。
掘地三尺,亦未找出半点儿可怪力乱神的物件儿。倒是阴差阳错,查到了不少后宫阴私,翻腾出几个前朝余孽。除此之外,再未找到任何永寿宫或者钮祜禄家阴谋作祟,试图迷惑圣聪的线索。
接着他当夜梦中,又被仙逝多年的皇阿玛骂了个狗血淋头。
至此,康熙是再不敢有丝毫怠慢。忙明着召见、暗里微服私访的,把朝野间有几分名望的萨满、高僧与道长都见了个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