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局面,大掌柜又不在,大家只能只望顾七了。 老李头儿是商队里的老人,他主动清点下了人员和物资,又张罗着把死去的同伴就地埋了。反正这些人也带不走了,做他们这行的,又大都是没根的人,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大家将一切都收拾完毕,就等着顾七发话了。顾七看了一眼林桐道,“物资留下一半,所有人都要带足干粮和水,一人一箱货,放马上,带上家伙。” 顾七说完就开始给众人分配,林桐也分得了一小箱货,放在了那老马的背上。林桐隐约看到每个箱角都有一个小小的标记,且都不尽相同,想是为了区别货品所用。 分完了物资,顾七便找了块空地,挖了个坑,将剩余的马车、行李、货一把火烧了,又用土埋上,夯实了才算完。 没有机会哀伤,大家又如先前一般加快了进度赶路。没有人说话,只有喘气声和汗水。从一进到绿海的地界开始,气温便慢慢暖和了起来,越往深处走便愈发温暖潮湿。 林桐卷起了裤角,防止那走路时带起的泥弄湿了裤管,夜间睡不踏实。老李头儿提醒她,路上什么东西都有,刮破了腿可不是玩的。林桐只得又放下。 沿途顾七都留下了标识,想是给景言他们看的。 走了一整天,林桐也慢慢习惯这样的长途跋涉了。 到了晚上,大家依旧是少食早睡。夜里,林桐始终是难以入眠。只因身上衣服贴着人,且有些潮粘,那布幔临时搭的帐篷又不怎透气,十分憋闷。辗转了半晌,林桐才睡着,可睡得也不沉。 迷迷糊糊间她又回到了那日的游轮上。硕大的游轮上,仿佛就只有她一人,她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海面上又出现了那怪鱼的鱼头。这次的鱼比往常要大。须臾间就游到了近前,那为首的鱼张开了双鳍,顺着船体就游了上来,虚空中,那鱼张开了嘴,里面倒长着利齿。林桐想逃,可双脚怎么也挪不动。只见那鱼的嘴越张越大,立马就要一口将林桐吞入腹中。这时,一把□□贯穿了它的头,随即它就化为了青烟。林桐回过头,只见面前站着的人,不是盛鼎文,还能是谁。林桐一把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想哭确哭不出来。只管紧紧地环住了他,生怕他不见了。盛鼎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他也跟着哭了,有泪水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抬起了头,只见好好的盛鼎文突然变成了端木舒的脸,头发和脸都是湿的,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他那一半的面庞依旧是那晚岸边可怖的样子。林桐捂住了嘴,差点叫了出来。这时,船身一个抖动,她便醒了。 林桐眨了眨眼,天还未亮。她翻了个身,刚想把搭着的外衣重新盖好,仿佛听见有响动,刚想坐起身看看,就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是顾七的声音。这帐篷里已经没人了。林桐刚想问,大家去了哪里,顾七便拉着她走了出来。老李头儿也在。还没等林桐反应过来,顾七和老李头就将她拎上了一颗老树,林桐哆哆嗦嗦地站不稳,老李头儿只好把她捆在树上。看这架式后半夜要在树上度过了。 其他人想必也都藏匿起来了。这些人常年走江湖,贯会藏身纳物的。一个个敛了周身气息,和那藏身之处融为了一体。这可苦了林桐,此时林桐想和顾七说自已恐高,估计顾七也不会听她的,只得闭了眼,听天由命了。 林子里静悄悄的,此时的林桐已清醒了一大半。只见那老李头蹲在身旁一动不动,借着月光,他的两只眸子如同猎物的老鹰一般精光闪闪。就这样,等了许久。林桐突然发现先前还在他们身旁的顾七不知何时突然不见了。 这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团发光的影子,白的、黄的、紫的混做一团。好像是个人,哪里有会发光的人? 那人走得近些了,林桐才发现,那不是人,是先前见过的那只怪鸟。原来它到了晚上会发光。只见那鸟走走停停,不知在找些什么。不一会儿就将它那长喙猛往地上一啄,立马就从地上拔起一截怪藤。那怪藤到了夜里也隐隐地泛着些许绿光。怪藤好似非常怵那怪鸟,不断地回缩,奈何那鸟喙咬合之力非常大,一啄之下便扯出来好几截,直到将那扯出的几截藤蔓啄断为止。扯出的那怪藤扭了几下就耸拉无光了。那鸟又继续寻翻。一会儿就翻了好几处。 林桐看得惊诧,脚下不由得一滑。此时,那鸟立马停下了动作,歪着头向林桐这边看来。一旁的老李头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刀。这时,有人点了火折子扔了出去。那怪鸟立刻被那火光吸引,扑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将那火折子啄了个稀烂。 原来这鸟儿夜间觅食,但视力不佳,专挑有光的物事刁啄。那些怪藤晚上藏匿不出,想是惧怕那鸟儿。景言不让大家夜里生火,用黑色的布幔遮掩,也是为了躲闭这鸟。 这时,又有一只从高处飞落,两只鸟互望了片刻,突然间就撕打在了一起。看来,它们对同类也一样。不一会又来了几只,一并扭打在了一起。 这时,远处射来一只燃着火球的箭,一下子射中了林桐他们搭建的帐幔,霎时间那帐幔火光灼灼,那些鸟见到火光立马扑将上去。它们也不惧怕那火燎,扑棱着翅膀一阵猛啄。可毕竟是血肉之躯,一通乱扑腾,又相互撕咬,最终只能是火熄鸟死,剩下的几只没死却也是羽毛零落。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黑衣人出现在了营地里。借着月光,林桐以为是同行的几个伙计。但这时,四周的林子里又窜出了好几个人。这两拨人一相遇立刻就交上了手。只听得密密麻麻兵器交叠的声音。林桐还没明白过来,这里老李头儿也一跃而下,和他们激战在了一起。 借着月光,模模糊糊间,林桐也分不清谁是谁。那剩余的几只残鸟见到有人,又兴奋了起来。围着那群人不断扑扇着翅膀,见人就啄,越啄越起劲。两伙人,一群鸟,一场混战。最后也只能看见一团团的影子。 天快亮了,林桐终于看清了底下的情行。人群中只有顾七和老李头,还有那讲故事的小伙计。那小伙计扶着老李头儿斜斜地站着。对面有两个黑衣打扮的人,这二人林桐没有见过。 此时,顾七点了火把,走到了那批货前,眼见着就要点燃。那两人提剑暴起,向着顾七,杀招已出。就在这时,一锤一剑“嗖”得一声袭来,二人苦于招数已老,一前一后硬生生受了这两下。那二人立毙当场。只见景言和王贵正在远处空着手对站着,还保持着出招后的姿式。这才两日不见,他二人就狼狈得不成看相,两人间的距离远得十分的戒备。 顾七的火把依然没有拿开。她冷冷地冲二人道,“说吧,是你们谁,还是你们两个都有份?老四是怎么死的?” “这就要问老三了!”景言斜眼盯着王贵。 “嘿!老大!这到是蹊跷得很,老四不是那小娘儿们杀的么,你不去好好拷问那小娘儿们,还好吃好喝带一路,老四在你心中可有份量?还有你老七,这么些年了,谁不知道你喜欢老四,成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怎不去杀了那小娘皮解恨?你知道老四真心喜欢的人是谁么?” “老三!”景言打断了王贵的话,“这些年你私下里干的那些事我从未过问!” “老大,你这些年私了多少你心里没数么?你是老大,你多拿,我没意见,但是你不能一碗水不端平。那年老四到你那儿打饥荒,我们几个都拿不出来,最后那事儿还是办成了,那笔款子是你出的吧?后来我找你借点儿钱,你不给,这么些年了,我这身上的伤都是假的么?” “老大,你在外面私下安置了房女人,我顾七早已知晓。你若是生了倦意,想金盆洗手,背了山门,净身落户,我们也没意见。但你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就是,这回接这么大单活,明显我们人手就不够。上次的事儿还没吸取教训么,临时找这些个菜包子充数,可不就是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王贵面有得色。 “我不给你钱,是因为你只会赌。老二、老五和老六虽然都已不在了,但他们也还有家室。我多拿,是为了给兄弟们留条后路。老三,你要是为这个动了杀念,你便不仁!” “你们闭嘴!我只问,为什么要杀杜欢,他好端端地为何死在了那长恨鸟的爪下?他身上的磷石粉是哪来的,他明明先就被烧死了。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他烧死都没动响,那是因为有人偷了我的药下在了他的伙食里!”顾七眼里全是哀怒。 原来那怪鸟儿叫长恨,林桐默默心道。 “杜欢不是我杀的。老三,杜欢是你杀的吧?你杀了杜欢,激了老杜,分散我们,好让你和你的人一点一点杀掉我们。一开始没有动手,是想着让我们把货带出绿海。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你才行动的吧?” 这时候,突然火光窜起,顾七点燃了那批货。王贵还要上前去扑救,奈何那货箱上都洒上了磷石粉,一时间火云吞吐,热浪翻滚。 景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这批货迅速地燃烧,这一烧,烧掉了多少人的欲望。 王贵瞪大了双眼,下巴久久没能合上。待那火焰稍稍变缓时,他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个呼哨,立时就有四五个黑衣人从林中掠出。 此时,林桐闭上了双眼,这绿海,是真的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