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酒酒收好玉碟,仙鹤正好微微倾斜身体,滑翔着拐了个大弯。
掩月峰赫然出现在他们的右侧。
凌酒酒和仙鹤大概穿行在山腰,由此远远望去,整座掩月峰宛若笼罩在月白色的月华之中,一草一木都显得朦胧写意,若有若无的芷兰香气顺风扑在凌酒酒面上。
一切宛若人间仙境——
如果凌酒酒及时捂住耳朵的话。
只听陡然一声转调破音的笛声如利刃出鞘,裂帛破锦一般的噪音直冲凌酒酒后脑门!
刹那,她像是吃了芥末一般留下生理性的泪水。
凌酒酒:……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旋即,拉风箱似的萧声不甘示弱,加入合奏,两股不成曲调的诡谲音曲各不服输,你强我弱,你弱我强,一波接着一波拔高,丝毫不给凌酒酒喘息的机会。
她差点当场被这阴间的合奏送走。
掩月峰,你好毒,隔壁小孩都吓哭。
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
于是,凌酒酒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左侧一栽,还好仙鹤也很久没有听到掩月峰新入门乐修这样泣鬼神的合奏,也歪了歪,一人一鹤正好歪到了一处去,她才侥幸没有来一场蹦极。
天阙峰的仙鹤显然也不想受这种委屈,它脖子蓦得打直,眼神倔强。
凌酒酒竟从它纤长的喙连接的嘴角看出一丝不羁与骄傲。
下一秒,仙鹤巨大的翅膀上下掀动,拿出冲刺的劲头猛地向前冲。
疾行中,掩月峰在凌酒酒的视野里变成了一团条纹状的马赛克,她甚至能感觉到每一缕衣袍都紧紧贴在身上,头发几乎横飞起来,耳边风声猎猎,简直比吃了炫迈还刺激。
很快,天阙峰出现在掩月峰的左侧。
仙鹤一路似被风吹着的闪电一般冲刺,凌酒酒在狂风中勉强睁着眼看着天阙峰,只能见到隐约的浓绿色,层叠错落的针叶与阔叶嘉树随风发出海浪般的声响,带起小小的绿色灵蕴漩涡。
下一秒,仙鹤似海鸟捕鱼般猛地俯冲,又如高速子弹击碎长空,旋即稳稳降落在了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平地上,仙鹤神气十足地踱了几步,俯下身子,示意凌酒酒到了。
她手撑在仙鹤背上,只觉刚才经历了一番过山车般的坠落,闭眼深呼吸三下才缓过来。
她跳下仙鹤,只觉腿上的骨头都立不起来,差点当场给仙鹤跪了。
凌酒酒:我软了,腿软了。
她摇摇晃晃站住,对仙鹤道了谢,就见仙鹤长腿一收,振翅往来的时候的反方向去,准备取道点星峰回千鹤峰的露台。
凌酒酒目送仙鹤。
路痴如她,也能看出这仙鹤竟然是躲着掩月峰飞走了啊!
收回视线,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凌酒酒开始打量附近的环境。
她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座小山峰半腰切割出的平台,向远处,青石板延绵而上不见尽头,看近处,类似梧桐树的佳木掩映着几座错落排布的简单竹屋,应该就是新入门的真传弟子暂住的洞府。
竹屋上有一层灵蕴凝结成的白色水珠,四下静谧无声,只有瑞鸟盘旋而过带起婉转啼鸣,一看便是很久没人居住。
她左右探探头,确定四下无人。
估计是姬沉也想不到仙鹤飞得这么快,是以暂时还没到,凌酒酒也不着急进屋,一边等姬沉,一边静静打量附近的错落雅趣的小溪涧和树木。
自从进入归墟仙宗,先是拜师又是跟着仙鹤生死时速,凌酒酒现在才算是真正静下心来。
几乎是她站定的同时,一阵风起,林间细碎响声似乎是树木的呼吸,一股奇异的感觉在身体内蔓延——
一呼一吸,似乎都更加深入,每一次心跳,似乎都与树木的舒展同频率。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却奇异地并没有慌乱,反而轻轻阖上眼睛,放松身心感受周围。
凌酒酒也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做,像是有个沉睡的习惯醒来,此刻,这就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可是自己的这种淡定反而令她震惶。
虽然琉璃城中灵气蕴藉,但是掺杂了太多烟火气,并不像天阙峰这么纯粹,所以凌酒酒可以断定,她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那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
但不给她深想的机会,下面的一切攫住她的注意力——
倏而,凌酒酒身上微微发凉,树木中的灵蕴好像自发地向她身上簇拥,透过简单的绯红衣袍,沉沉没入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