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沐休,小皇帝美美睡了个懒觉,因此也并不知道她原本希望流传在宫中的“君臣同榻”的美谈在下午出宫之后就变成了“客星犯主”“少帝暖床”,犹如游鱼入水,化作白鳞钻进整个王都那么大的池塘里,化得到处都是,又怎么也捉不住。
刘行雨出生的时候,谁也没有想要把她当储君培养。和所有不受宠的孩子一样,没什么人看管她,自己拿不上台面的兴趣爱好一大堆。
譬如说斗蛐蛐。
这事安丞相当然知道,她挎着佩剑,在一众光着脚的大臣中间整整齐齐地穿着靴子朝着小皇帝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的时候,就知道刘行雨昨晚偷偷和几个小侍从斗蟋蟀玩到三更天才知道回去。
怪不得现在撑着下巴在龙椅上打瞌睡。
待到丞相到了,一旁御史拱手作揖,对昏昏欲睡的刘行雨表示要坚决弹劾户部尚书,标志着今天的吵架正式开始。
安晴云离小皇帝最近,看她看得也是仅次于云品的清楚,把她一下一下点了多少次头都数得明明白白。
三千三百四十八下,安晴云上前一步,照例在朝会超过一个时辰的时候,结束这锅粥。
她一说话,堂上忽然就一片安静,好像有一阵凉气把大家都冻着了。下面一安静,刘行雨就醒了,揉了揉睡眼,很熟练地喊了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就从龙椅上面跳下去。
安晴云要离开的时候,云品不知怎么地出现在她面前,说陛下召见。她摸了摸鼻子,微微颔首,旁人往殿外走,她一个人跟着贴着墙根的云品朝后面走。
云品走在前面,又觉得身后一阵阵的寒气,心想小皇帝不是少根筋,就是感觉比别人都迟钝一些。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侍卫宫女,无不对安晴云有点怕怕的,唯独是刘行雨,似乎对她身上的危险气息视而不见,居然还招她觐见。
虽然胆大包天,但她是皇帝啊,胆大包天也没有什么不对。
“不知陛下召臣前来有何要事?”
刘行雨蹦了一下,蹦上那个对她来说有点大的椅子,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还能看到她的脚一晃一晃地。
“要事?当然有啦,你说你要教导我,结果一点动静也没有,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品暗中摇头,少帝年幼,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权臣只怕会把你教成一个小绵羊。
权臣在一旁挺直了腰杆站着,听了也不着急解释,也无甚愠色,只微笑着道:“陛下今日何以不住地打瞌睡?”
小皇帝一惊,生生跳了一下,忙道:“他们说话的无聊,可是你统领文武百官不利!”
安晴云走上一步,阴影的边缘逐渐逼近刘行雨,小皇帝向后缩着,抓着自己座椅的扶手,不禁握得越来越紧。
丞相笑眯眯地说:“陛下觉得无聊,只是因为陛下不知其中门道罢了,若通晓其中门道,只怕会瞧得津津有味。”
小皇帝一梗脖子,道:“老头子老太太吵架,净说些朕听不懂的话,有甚好看?”
丞相道:“朝堂上吵架,譬如陛下斗蛐蛐,首先讲究蛐蛐的品相,陛下喜欢什么样的?”
小皇帝的眼睛闪了闪光,道:“你也玩这个?你喜欢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