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在柳承午的记忆里,是没有节日这种说法的。
毕竟暗卫没有过节或休假的说法,柳承午自然也不会把那些日子记在心里。
他总是临到当天了才从忙碌的仆从或明显雀跃起来的小主子们身上看出点端倪,然后按部就班的执行完一天的守卫。
但要说不同,多少还是有一点的,就拿中秋来说,暗卫能分到只掺了些许白糖进去的糕饼,然后柳承午就会在晚上在外侧轮值的时候找棵树隐着身影,远远看着屋子里的灯火慢慢吃那么一只难得带了点甜味的东西,
“承午?”
柳承午猛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看着外头的灯火发了愣,而他的主人已经挑了张椅子落座下去,见他听到声音从神游中回来了,便笑着唤他过来。
柳承午行到旁边,乖顺的跟着坐下去,他在柳栐言身边呆的久了,同桌而食已经不再算是会让他慌手的事情,本就是二楼临栏的位置,坐下来之后便离外头悬挂的花灯更近了。
之所以会是这般光景,是因为他的主人说要带他到城镇上过中秋。
位置是几日前柳栐言命卯水来定下的,最繁华的道上靠街的桌,可以越过木栏看被花灯点亮的整整的一条街。
哪怕到了现在,柳承午有时仍会觉得恍惚,他叠加起来的二十多年的记忆都是呆在灯火之外独自一个看着的,现如今却是稳稳的处在其中。
各色精致的菜肴被送上来,放在最后的是什么配料都不加的清煮的螃蟹,都说秋蟹最肥,那么一盘新鲜的螃蟹煮出来实在诱人的很,柳栐言拎了一只放到柳承午碗里,见他愣愣的看,就拿玩笑逗他,
“要不要我帮你剥了?”
柳承午一下睁大眼睛,护着碗往自己的方向带,就怕劳累主人做这等下人该做的活,可他带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了,先是犹豫地看了看他的主人,又停顿了一下,忍不住左右环视一遍。
这家酒楼并没有分做包间出来,二楼也只是一层厅,但胜在桌与桌的间隔足够远,又将支柱设在交汇处,再加上巧妙布下的观赏盆景,若非特意窥视,并不会太多的涉及到旁人。
可柳承午是暗卫,观察人的本事是练出来的,更何况并没有人会对这一点多加掩饰,是以马上便看出了他在意的事。
别的有些看起来有身份的,都是由旁边的侍从帮忙布菜,螃蟹这等东西更不用说,剥起来必然会染上海水味的,哪里会让少爷小姐们沾手。
柳承午十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从跟着主人开始到现在,他从没在饭桌上伺候过主人,倒是柳栐言不止一次的替他布过菜,甚至摸清了不少他的喜好。
柳承午想透这点,环视完毕的视线再对回去就满是自责,柳栐言觉得奇怪,只是还没开口,却被那人堵了,柳承午低头盯着碗里那只还冒着热气的螃蟹,
“主人,属下剥给您吧...”
柳栐言一看那人埋着头就知道是又钻了什么牛角尖,也就随他去了,柳承午得了准许就开始仔细地拆螃蟹,他不是没见过手法,但毕竟是第一次弄,又比不得使武器那样,力大点就连蟹腿壳带里头的白肉一起弄碎了,因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笨拙。
柳栐言看他拆了一会,也伸手从盘里捞了几只过来放在桌上,慢条斯理的开始拆,拆出来的肉跟蟹黄就放到边上干净的碗里,等柳承午好不容易弄完了一只,抬眼却看见主人旁边的碗里已经装了不少的分量,几乎都是完整的剥离出来,白白红红的很是好看,跟他弄出来的零零碎碎的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样子。
柳承午愈发沉默下去,连周遭的气息都黯了,柳栐言余光见他动作停了,也就把手头剥到一半的螃蟹放下,
“弄好了?”
“是......”
声音闷闷的,柳栐言忍不住笑,先是把那人面前的碗拿过来,再把自己剥好的放到他跟前去,柳承午在主人拿他那碗拿不出手的蟹肉时就抑不住的想要阻止,等另一碗被放到身前时更是错愣,只看着那小半碗的蟹肉不知所措,
“主...主人...?”
柳栐言很自然的把那只小碗又往前推了一点,柳承午看向他的眼睛都是慌的,却被这动作阻的不敢再还回去,柳栐言微笑,
“我吃你剥的,你吃我剥的,如何?”
“主人...”
他弄出来的东西哪里是可以用来交换的,柳承午几乎要被自己的无能弄的逃开,压着呼吸抑制了一会才低声开口道,
“主人...属下没用......”
柳承午因自己的失误不敢抬头,而柳栐言无声地看他,过了会忽然把手往他那边伸了一下,
“擦干净,”
柳承午愣了一下,捏了自己的袖角就要擦,被柳栐言躲开了,隐着笑意骂他,
“想什么呢,用布,”
他这才清醒过来,找到那块店小二专门放在桌边上干净的半湿毛巾过来,托着仔仔细细的把主人的手擦干净了,柳栐言收了一只手回来,来回翻着看了一下,就温和地笑,
“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这算什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