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的地点被安排在会议厅。 终究是陆家势弱,陆北辰率领众人等在会议厅前,还不到十分钟,就远远的见一群人在陆叔的引领下走来。 为首的那位姑娘风姿绰约,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朦胧美,让人无端的敛声屏气。 但屏气后,陆乾西开始抽气、惊骇,甚至,妈的,手脚开始发凉,“妈呀,我见鬼了吧?”其他人也各自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人回答他。 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是自己做贼心虚被抓个现行? 不不不,应该不是那位。啊……呸!这绝对不是她! 陆乾西扭曲着脸,在那群人越走越近,在看清为首的那位的容颜后,他心里飘过一万只草泥马——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这这……那位居然是……?! 陆乾西生无可恋的看向杨祁臻,见他也惊讶万分,顿时手脚冰凉,面色惨白的扯了扯陆皖江的衣袖,陆皖江略显同情的看着他,又看了看不为所动的陆北辰,低声道:“应该……应该不是。家主应该知道。” “我怕。”陆乾西快哭了,“早知道我就不问了。我就知道王晖阳那小子没安好心。他那样一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一般人。怎么办?我刚才说了那样的话,被白家人知道的话……” “一整个傻子。”站在前面的陆北辰听不下去了,压低声音对陆乾西道:“看清楚,少容眉间有朱砂痣。” 闻言,陆乾西的表情更难看了,想说什么,但把陆北辰的话回过味来才惊觉,“呀!真的不是?!真的吗真的吗?” 这咋咋呼呼的脾气,难怪他能和华灼凑在一起打叶子牌了。 陆北辰叹口气,瞥见陆乾西惊喜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可疑的停顿了一秒,随后面不改色的点头。 杨祁臻却心凉了半截,空旷到空白的内心毫无感想可言。 此时陆叔已经领着以白茶为首的一行人走来,陆北辰主动上前迎接白茶诸人。 白茶穿着交衽右领的冠服,上衣下裳,祥云镶边,佩以鱼龙玉佩。长卷发被梳成丱髻,用兰草金缠枝缠着,别着银花簪。 样式简单,却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隆胸纤腰,盛臀修腿,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眉间一点朱砂痣,眼里两颗黑琉璃,灵气逼人,仙气满满,无端的让人生出敬畏来。 白茶和白茶,同名同姓同样貌,除了那点朱砂痣,除了那清冷孤寂的气质,她们,还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说,他在做梦? 不吧,做梦都不带这么真实的。 杨祁臻目光微闪,又开始恍惚起来。 他似乎看到她也是这装扮,却是站在梨花树下。梨花雨纷纷,不及她的笑靥如花,衬得她眉间那点朱砂痣也越发鲜活起来,“你是谁家小子,误入了我的院落?” 而他呢?看得愣了,心中莫名的浮现出一段话: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青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又似乎,他走在一条古巷里,有一条中华田园犬跑了过去,一个少女猝不及防的跑出来,本是想去追小狗的,却因为太急,和他撞了一下。 那个少女的声音脆脆的,十分好听,“对不起对不起。” 他摇头说没关系。 女孩儿似乎是太着急那条狗了,道完歉看了他一眼就跑走了。 他却吃了一惊。 这个女孩儿,少了眉间朱砂痣,多了几分俏皮灵动,除此之外,和白茶一模一样! 脑海里的这些画面快速消失,杨祁臻下意识的想捕捉些什么,却只能看清画面最后消失在一张门牌号上,上面写着—— 青石路22号。 青石路,不就在隔壁么? 前些天来到这里,陆乾西他们闲不住,拉着他一起逛完了整个陆家镇,包括隔壁的青石路古巷。 青石路古巷是陆家镇里唯一的一条老古巷。在那条古巷里,全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土木房子。墙体因为是竹篾粘着泥巴糊上去的,大部分的墙体都已经倾斜了,是十足十的危房。 当时走在青石路上,他还触景生情,想起了记忆里的湖北老家。在那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里,也是这样的老房子,也是这样的炊烟袅袅。 也许是因为太受触动,才产生了这些一闪即逝的幻觉。 杨祁臻垂眸不去看她,盯着脚下的青石块看,一时间没了其他感想。 白茶带着白家人走来,主动和陆北辰握手,“卫浅,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陆北辰与她握手,又朝她身后的几人点头示意,双方纷纷颔首致意后,他这才示意陆叔退下,亲自引领他们去往会议厅。 从头至尾,白茶表现得都不像是认识杨祁臻的样子。 陆乾西松口气,心里仅存的那点心虚感也没了。 妈的,明星还有替身呢,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到他这里,就变得惶恐不安了? “我以为你没见到琦姑姑会失望呢。”白茶玩笑道。 “瞎说。”陆北辰难得神色柔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你这认知会让我觉着你进步很大的。”白茶柔和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显然是长期咳嗽所致,“这些天你一直在忙这个?” “对。”陆北辰大方承认后转而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 朋友多年,他自然知道白茶的习惯。这小姑娘在这个时间段最喜欢喝茶吃茶点。如今为了这个签字仪式,小姑娘上午考完口语就赶来,估计连午饭都是在餐馆里解决的,更别提能喝茶吃茶点了。 吃不到茶点的小姑娘表示没什么,但特爱护小姑娘的白家人表示他们很不爽。 陆北辰的这句问话犹如甘霖,浇湿了白家人的火气,让白廷轩不客气的开口,“一壶六安瓜片,配上相应的茶点。” 走在陆北辰身后的陆皖江暗自瞪了一眼白廷轩,意思很明显:你不能客气点? 白廷轩挑眉,指了指走在他前面的白茶。 事关这位,陆皖江秒怂。 更不幸的是,他俩的小动作被身后的几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陆乾西颇为幸灾乐祸,因为不止自己面对那位会怂了。 但其他人都对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表示习惯。 陆皖江和白廷轩分别是陆白两家的谈判官,专业能力令人佩服。但两人气场严重不合,每次会议上,争执得最凶就是这两人,就连私下里,也是这两人在撕逼。 到了会议厅,白茶坐在对面主位上,白廷轩次之,白竞轩和白景轩这对圈内有名的美男子依次坐下,随后是白少亭,白少默。 两边人刚坐下不久,陆叔就领人端着茶和茶点走了进来。 一人一份,除白茶和杨祁臻都是六安瓜片外,其他人的都各不相同。 白茶面色如常,对送茶的穿着旗袍的女孩儿道了一声谢后,就开始一边喝茶一边看文件。在场的人中,只她没有看过完整的文件。 现场的氛围有些奇怪。 原本应该严肃的签字仪式变成了两方人都在一边喝茶吃着茶点一边时不时的交流探讨,感觉就是……他们之前的那几次会谈——在白家别苑会谈时,有一次,两方人在会议上争论得过了饭点,白廷轩被陆皖江烦得要死,又饿得不行,干脆大手一挥,直接让后厨把饭菜端到会议室里来,一边吃着一边和他们争论。 虽然那个时候,会议的战场已经转移成了陆皖江和白廷轩两人的撕逼磨嘴皮子。 但当时,陆皖江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们白家究竟怎么回事啊?对于会议这么随便,还是别谈下去了吧。” 白廷轩不甘示弱,“我白家人就这样,怎么欢喜怎么来。有本事你别吃饭。”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陆皖江当即认怂。 这之后,进一步了解白家众人的他们在每次会议上都会准备糕点,以备……他们当中有人饿。 而现在这氛围…… 陆皖江以文件做掩饰,侧身对杨祁臻低声道:“我突然觉着对面这么随性,就是那位的功劳?” 做个样子也在翻阅文件的杨祁臻顿了顿,平静的看了眼白茶,又扫视一圈,低头继续翻阅文件,不语。 兴许真是他的错觉了。两人虽容貌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如何是同一人? “你呸,我们家都这样。你再诬陷我小姑姑一句试试。”明明陆皖江把嘴型遮掩得很好,白廷轩也不知是怎么看到的,瞪了陆皖江一眼,无声的嘴型说。 杨祁臻轻叹口气,觉着这场签字仪式真是不正经到了极点。 反观陆北辰,似早有预料,在这样的氛围里仍能淡然的翻阅文件,还能气定神闲的时不时的抿一两口小茶。 白茶一目十行,看了约摸半个小时,确定文件所言和她所知毫无二致后,这才稍稍颔首,抿了一口茶后无声的询问白竞轩等人意见如何,见他们均点头,她看向陆北辰,“难以想象,这场谈判历时三年,就这样签字通过了。” 陆北辰不可置否,颔首表示同意。 在陆北辰的示意下,有秘书进来,给两人递过钢笔。 接过秘书递来的钢笔,白茶刷刷两下签下自己的名字,与陆北辰交换文件后再次签名。陆北辰和白茶再次握手。 自此,这场陆白两家的合作正式生效。 它带来的利益是什么呢? 陆家穿针引线,利用自身在北方丝绸之路上的资源帮助白家打通北方贸易,为白家入世充当桥梁,在此过程中,双方互惠互利,陆家进一步拓展自己的商业版图。 而陆白两家的联姻,为这次合作披上了狼的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