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最开始和黎泠见面的时候,那时候黎泠年岁也不大,在娱乐圈里略显青涩稚嫩,却比谁都认真,卯着一股冲劲。她还记得那个时候黎泠的台词本,破破旧旧,到处是笔记,几乎要被翻烂了。
她当时问黎泠:“姐姐,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啊,我看别的哥哥姐姐念台词也不会一字不错。”
黎泠那时穿一件白色的碎花裙子,坐在一堆半人高的草垛上,头上带着叶允初用野花编的花环。微风轻轻吹拂而来,她的裙摆随着风摆动,清新的花果香气合着麦穗的清香,一并向叶允初扑过来。
叶允初被迷得晕晕乎乎的,快要摔倒,黎泠连忙拉住她,牵着她的手,把她也拉上了那个草垛。
她们肩并肩坐着,她还记得黎泠的手的触感,温暖、滑腻,她能看到黎泠皮肤上的肌理,能看到乌黑柔顺的长直发,能看到黎泠墨色瞳仁里的她。
“小孩儿,这不叫执着。”黎泠合上台词本,正色道,“这叫认真。”
“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应该一直怀揣一颗认真诚挚的心,然后付出恒久的坚持和不懈的努力。”
“小孩儿,你懂了吗?”
她的声音柔柔的,本该像山间流淌的溪水,却莫名带着一股酒香。当然,小时候的叶允初不认识什么是酒,只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不然也不会七荤八素的。
小叶允初晕乎乎地点点头,学着黎泠的表情也正色道:“懂了,我会坚持爱姐姐一辈子的。”
黎泠噗嗤一声,刚才的严肃消失不见,笑得清悦,抬起那只刚刚牵过她的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又递给她一颗奶糖:“那姐姐也会坚持照顾你一辈子的。”
“不过,小孩儿,你以后要好好地去爱一个人,全心全意,从一而终,知道吗?”
“姐姐允许你,少爱我一点,多爱他一点。”
——
叶允初回过神,摸了摸口袋里的奶糖。
其实黎泠没有兑现承诺。
黎泠拍完那天的戏之后,再也没回来找过她。
她一点也不怪黎泠,毕竟没有谁会想要回到让自己受过重创的地方,只为了去找一个可有可无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乡村野小孩。
她去找黎泠就好了。
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在哪工作,拍了什么戏。她去找她,会容易很多。
她这不是坚持下来了吗?她连最苦难的时候,都努力战胜抑郁症,坚持下来了。
怎么现在终于近在咫尺,却反而觉得,有点找不到那个黎泠了呢?
明明她想要,一直一直给黎泠做糖吃的啊。
——
下午黎泠没再来她们的排练室,叶允初也不想去猜原因了,她自己心里五味杂陈的。
但是她还是坚持认为,既然参加了节目就要表演好自己的部分,下午裴碧珺和盛恒导师分别来指导演技,她在一边听得认真。短暂地把这说不上来的心思放在了一边。
教学指导完,已经临近傍晚,叶允初打算带着谢渺渺一起去外面吃一顿好的,毕竟小丫头白天受了不少委屈,这些委屈还是因她而起。
她给谢渺渺发微信,谢渺渺好久没回,半天才回她几个字:“在仓库。”
她指尖摸了摸屏幕,眼底有疑惑一闪而过,而后还是向着仓库去了。
通往仓库的路没有灯,走廊逼仄狭窄,透出一股浓稠的窒息感。仓库是给参赛的选手和导师准备表演所用的演出服和道具的,她不知道谢渺渺为什么会去这个地方。
离得近了,才有微光从半敞的门里漏出来。
叶允初听见仓库里有人叽叽喳喳地在指挥。她推门走进去,看到盛恒站在仓库中心,双手抱臂,谢渺渺在仓库的角落里正在缝补演出服,手机被放在不远处的针线上,难怪很久都不看一眼。
她走近一些,身体挡住了微弱的光,谢渺渺才抬起头来。
“你在这干什么?”她问。
谢渺渺看见是她,又垂下头拿起针线,闷着一口气:“盛恒让我们这些没事干的助理什么的来帮他缝补道具服,他要用。”
叶允初轻轻拿过她手里的针线:“谁说你没事干的?你是我助理,我现在想吃饭,跟我走。”
谢渺渺没动,也没抬头:“盛恒不会同意的,这批道具服他急用。”
“那让他自己缝去。”叶允初声音低低的,把她拉起来,“你不必为了我委曲求全,这件事也没必要征求他的同意。”
或许是叶允初进门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即使她尽量减少动静,盛恒还是踏着脚步声来了。
“你是叶允初吧,话不能这么说。”他在她们身后,没打算遮遮掩掩,依旧抱臂,“这服装道具,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剧组的事。”
“别说你的小助理了,你要不要也留下来一起缝?”
叶允初回过头,看到镜头前心慈面善的导师,如今在镜头之外看着她,眼底全是讥讽,顿时心凉了半截,明白想要不声不响地带走谢渺渺是不可能了。
她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小臂被一只细腻微凉的手拉住,那只手领着她往外走。
空气中慢慢慢慢有了独特的清冽香气,叶允初看着眼前随着女人动作浮动的茶色长卷发,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心湖,又一次被扰乱。
“盛恒,这两个人我带走了。”